边荒传说(出书版)(18)

刘裕收起宝玉,道:“此玉或许尚有利用的价值,燕兄该是从边荒集来的吧?知否高彦的情况?”

燕飞对这位智勇双全的初交朋友颇有好感,不忍瞒他,道:“你若立即赶往寿阳,或许他仍在那里。至不济亦可以从胡彬处得悉他去向,你和胡彬该是同僚吧!”

刘裕一阵失望,没有正面回答燕飞,颓然道:“那我只好自己去碰运气。边荒集的情况如何?”

燕飞早猜到他的目的地是边荒集,微笑道:“刘兄勿笑我交浅言深,苻融的先锋军已进驻边荒集,封锁所有进出之路,以迎接苻坚的大军,你这么到边荒集去,与送死没有任何分别。不过若刘兄可以坦白的告诉我所为何事,我或有办法帮上你一把忙。”

刘裕暗叹一口气,他虽与燕飞一见投缘,只看他明知乞伏国仁窥伺在旁,仍不顾己身安危的出手毁玉,以免妖人得逞,可知他是怎样的一个人。问题在事关重大,倘若泄漏出他是去找朱序,又传入苻坚耳内,便一切休提。苦笑道:“小弟奉有严令,请燕兄见谅。”

燕飞洒然道:“刘兄既有难言之隐,我便不再追问,趁现在尚未天明,我还要赶上一程,我们就在此分手如何?希望异日再有相见之时。”

刘裕探出双手,与他紧握在一起,诚恳地道:“燕兄没有见怪,刘裕非常感激。我对燕兄是一见倾心,若我还有命在,燕兄又路过广陵,可到孙无终的将军府来找我,小弟必尽地主之谊。”他这般说,等若间接承认自己是北府兵的人。

燕飞听得孙无终之名,心中一动,正要说话,异变忽起。

开始之时,两人仍是如在梦中,弄不清楚是什么一回事,他们所处密林边缘区方圆三丈许的地方,枝叶竟摇晃起来,却又感觉不到从原野刮进林内的西北风有加剧的情况。

按着呼啸声似乎从四面八方响起,先是耳仅微闻,刹那后已变成充斥林内的激响,塞满两人耳鼓,周围满布气劲,形成无数巴掌般大的急旋,利刃般刮割两人,就像忽然陷身一个强烈风暴之中,差点立足不稳,能勉强立定已是了得。

燕飞感到整个天地暗黑下来,自然的光线当然不会改变,明月依旧,只是他的护体真气被袭体气旋迅速消耗,功力削减,致生视力大不如前的现象。而直到此刻,他仍不知道来袭者的位置,只晓得此人武功之高,不但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且是他从未梦想过的。

“锵”!

刘裕掣出厚背刀,在燕飞迷糊的视野里左摇右摆,比他更吃不消,应付得更吃力。

倏地两束如有实质、有无可抗御之威的气柱,分别直捣两人背心,若给击实,保证五脏六俯均要破裂,他们的护体真气,起不了丝毫保护的作用。

燕飞纯凭感觉,晓得刘裕因无法躲避,被迫挥刀迎劈气柱,而来袭者的气功,不但胜过两人,且是全力施为,刘裕则是在势穷力蹙下仓皇应战,后果可以想见。

燕飞一声长啸,蝶恋花出鞘,日月丽天大法全力展开,先以阴月之劲硬挡对方的气旋,接着月劲转为日气,剑尖发出嗤嗤破风之声,闪到两道气柱间的隙位,逆气流一剑往来人攻去。

刘裕此时贯满全身真劲的一刀已命中气柱的锋锐,忽觉对方劲道收减数成,但已有如给千斤铁锤重重击中刀锋,“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开去,到背脊不知撞上那棵树的粗干,才气血翻腾的滑坐树根上,差点拿不住从不离手的厚背刀。

劲气交击声在林木暗黑处连串密集的响起,刘裕在眼冒金星中,见到一个体格高大魁梧、脸带狰狞可怕鬼面具的黑衣人,正两袖飞扬,打得苦苦撑持的燕飞东窜西闪,左支右绌,险象横生,动辄有命丧之虞。

刘裕知道是燕飞冒死抗敌,救回自己。否则自己就不是坐在这里喘气而是成了伏尸!心中一阵感动,倏地回复气力,从怀内掏出宝玉,大喝道:“太平宝玉在此!”一挥手,用劲将宝玉掷出林外去。

那个魔王般可怕的高手一袖挥得燕飞打着转跌往一旁,倏忽间已穿林而出,往宝玉追去,快逾鬼魅。

刘裕慌忙往燕飞扑过去,燕飞正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脸色苍白如纸,唇角尽是血污。

忽然怒叱和打斗声从林外传来,燕飞露出喜色,伸手搭上刘裕肩头,道:“天助我也,是乞伏国仁来了,肯定他没有命或没有空来追我们。快走。”

两人在密林内一条从两座丘陵间流过的小河倒下来,离遇袭处足有十多里远。

他们伏在河旁冰冷的湿土处,不住喘息。

刘裕忽然笑起来,又呛出一口血,教人弄不清楚他是快乐还是痛苦。

燕飞本要询问,竟然自己也笑起来,笑得非常辛苦,但也是无比的开心。

刘裕咳着道:“我说妖玉有利用价值时,尚未想过可用来救命,岂知还可以凭它要了乞伏国仁的老命,唉!他娘的!天下间竟有如此可怕的高手,看他不敢显露真面目,照我猜他不是孙思便是江陵虚这两个妖人。”

燕飞爬前两步,把头浸进清凉的河水里,刘裕见他状甚写意,有样学样,也爬前把头浸进河水去。

天色逐渐发白,这道小河在丘陵起伏的林木区蜿蜒而行,岸旁林木特别茂密,成为他们理想的避难所。

刘裕首先从水里抬起头来,任由水珠淌着流下脸颊,思索道:“那人又或许是安玉晴的老爹安世清,不过此一可能性较低,且看谁再会来追我们,便可推知那人是谁。”

燕飞盘膝坐起来,行气运血,道:“刘兄伤势如何?”

刘裕翻过身体,变成仰卧,瞧着林顶上的晴空,道:“只是疲倦,没有什么大碍。还未有机会多谢燕兄的救命大恩。”

燕飞微笑道:“你救我,我救你,大家是患难相扶,你是否仍要到边荒集去?”

刘裕油然道:“愈艰难的事,我愈觉得有乐趣,或者我是那种不甘蛰伏,爱寻找刺激的人,譬如现在我反感到生命从未试过如此般的有意义。”

燕飞点头道:“你确是个很特别的人,先答我的问题好吗?”

刘裕隐隐感到燕飞有话要说,经过刚才九死一生的激战,两人关系大是不同,颇有生死与共、并肩作战的感觉。答道:“是的!我身负刺史大人重托,纵然要丢命,也只有这一条路走。”

燕飞淡淡道:“谢玄?”

刘裕坦然道:“命令确是由谢刺史亲自发下来的。”

燕飞欣然道:“因何忽然变得这般坦白?”

刘裕往他瞧去,燕飞优美和充满男性阳刚美的轮廓线条映入眼帘,最难得不但没有江湖俗气,更是文秀爽朗,使人乐意和他结交和信任他。轻松的道:“道理很简单,若没有你助我,我绝不可能完成使命,所以我终作出明智的选择。”

燕飞目光往他投来,两道眼神交击,均感有会于心,再无先前的疑忌。

燕飞道:“实不相瞒,高彦到寿阳去,是为我约见谢玄,我本有办法让他赢此一仗,可惜现在又没了把握。”

刘裕听得猛地坐起来,肃容道:“愿闻其详。”

谢玄策马立在广陵城外,陪伴左右是他视为左右手的得力大将刘牢之和何谦,两人均是一身革胄,益发显得谢玄的儒巾布衣随便写意,风神俊秀,与别不同。

先锋军二万人,在谢琰的率领下,往前线开去,目的地是淝水东岸的战略要地八公山。

谢玄瞧着北府儿郎们雄赳赳在身前经过,心内思潮起伏。

自成立北府兵以来,他从未尝过战败的苦果。而令他威名远播,确立今天地位的一战是发生在四年前,当时苻坚派儿子苻丕率兵七万,大举南侵,先攻占襄阳,俘掳了刺史朱序,取得立足据点后,旋即派彭超围攻彭城,令建康朝野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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