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虽也想离开，心中却还是有疑惑，她问：“耀桓狠戾，当真会让他们离开？”对于耀桓，璃月仍心有余悸。

谢晴握住璃月的手，“放心，耀桓想要的是长久的买卖，自然不会在此时开杀戒。”

璃月手被握在谢晴手心，感到格外的温暖。

她很贪恋这份温暖，但还是把手抽了出来。如果谢晴知道她和耀桓有过夫妻之实，怕也不会愿意再同她共赴此生。

谢晴手中空了，他问：“殿下，怎么了？”

璃月摇头，“没什么。”

谢晴满目含情望着璃月，都是他一开始没看清自己的内心，才徒增这许多波折，等回到玉京，他就向父亲告知，请家中向璃月下聘。

他不会再放手了。

璃月躲避着谢晴的目光，问萧泠音，“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商队？”

她躲避的情绪很明显，谢晴觉得可能是他让璃月不舒服了，他给璃月留出不会让人觉得冒犯的距离，走到谢晏旁边坐下。

谢晴把视线收回，想着来日方长，他总可以补偿。随即他听见萧泠音说：“不拘什么时候，只要有商队来就可以。”

萧泠音现在担心的是，真的会有商队来吗？

一座刚被嗜杀成性的柔然人占领的城池，恐怕真没多少人愿意来这里做生意。

她的担心溢于言表。

谢晏说：“既是如此，我写封信，萧将军帮我送出去。”

萧泠音不解，“写信做什么？”

谢晏问：“萧将军可知我出身哪里？”

“谢家。”

谢晏笑了笑，他便知道萧泠音不会把此等小事放在心上，他纠正道：“是洛城谢家。”

除了谢晴，其他人都聚精会神看着谢晏。她们实在没有听说过什么洛城谢家，也不知道谢晏还与洛城有关系。而且，不是说谢晏那一支都死绝了，只剩他一人，他才投奔玉京谢家的吗。

“洛城生意人多，我也做了些买卖。勉勉强强可以凑成个像样的商队。”谢晏娓娓道来。

他叫自己人来，总比靠别人的商队出去方便。

谢晏说完，问萧泠音，“你看如何？”

萧泠音回过神来，答道：“好极了。”

但她此时回忆的是，她在洛城那段时间，谢晏有没有去过哪里。她认为，谢晏此人看着冷淡，实则再重情不过，他前段时间既是在洛城，就应当回过洛城谢家，她竟一无所知。

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很明显，左手随意搭在右臂上，压在了她的伤处。

谢晏斟了一杯茶水给萧泠音给过去，手指稳稳端着茶杯，停在萧泠音面前，唤道：“萧将军，喝口水。”

如玉般的手指贴着白瓷茶杯，映衬出易碎的美感，这浅浅的颜色吸引住了萧泠音的视线。

萧泠音极其自然地伸过左手，把杯子接过来，瓷杯温热，下面的手却透着一丝冰凉。萧泠音拿着杯子从他手心掠过，把水送进口中。

她抿了一口，看着谢晏，觉得谢晏从头到脚都完全贴合一个词，君子如玉。当然，她说的是这副皮囊。

萧泠音把水咽下，对谢晏说：“你写信吧，我和李城守说过，十日之内必定返回洛城。”所以每一刻都很珍贵。

谢晏本来已经提笔要写，听完萧泠音这句话，他把笔放下。

“这样的话，时间不够。”

单算路程，萧泠音送信回洛城，商队再从洛城出发，在石城经过停留再返程就已经超过十日时间。

他得另想办法。

陛下那边旨意刚下，洛城才握在手里，萧泠音就这么消失十多天，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很不该。

萧泠音问他：“怎么不写？”时间不够也得试试。

谢晏手上动作，把纸卷起来，“不能因为我们再拖累你，反正现在我们也不在耀桓眼皮子底下，你先回去。”

萧泠音偏头：“嗯？”她是这种半途而废的人？

再说，起码要让谢晏他们离开石城，能确保他们的安全。

她说：“不算拖累，洛城那边我都安排好了，先把你们带出去要紧。”

李峻那人算不上多忠诚，对效忠了这么久的宣和帝是说背叛就背叛，但他也把百姓放在心上，洛城交给李峻，萧泠音这段时间不必忧心。

萧泠音这么说着，笑着看向其他两人，想等他们认同自己的话。

却只看到璃月和谢晴蹙着眉头不认同的表情。

璃月说：“谢首辅所言正是我所想，萧将军不必因我耽误国之大事。”

看着这一个两个都是这种态度，萧泠音知道自己不好非得跟他们对着来，只好道：“不耽误，不耽误。”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确认道：“真不用我送信了？”

璃月斩钉截铁说：“不用。”

萧泠音把手搭在腿上，侧头看向谢晏那边，问谢晏和谢晴，“你们也这么觉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萧泠音无奈仰头，“那你们说该怎么办？你们这意思，是让我回去是吧。”

谢晏侧目，对上萧泠音因为仰头而形成的优美曲线，她的脖子纤细而长。因为总在战场上，不像玉京女子那般白皙细嫩，却也只比公主肤色深一点，并不粗糙，让人感觉薄薄的皮肤下力量迸发。

他摩挲手指，把视线移回。

萧泠音实在太过诱人，无论是什么动作，都能引得谢晏心神荡漾。

谢晏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淡声回答道：“萧将军其实并不是非得回去。”

他突然改变主意，让几人都摸不清楚他的意思。

谢晏手指交叉握住，浅笑着朝萧泠音那边侧头，“我的意思是，北漠城也需要萧将军，或许趁着这段时间，你可以去北漠城。”

自打萧泠音还活着这消息流传开来，北漠城的将士们就开始等着萧泠音。萧泠音回去收服北漠城的军心，再和耀桓对上，胜率就大多了。

萧泠音动心了，现在她去北漠城当然合适，可她犹在迟疑，她还是不放心把这三个人留在这里。

谢晏再次道：“放心吧。”

他站起来走到萧泠音面前，认真道：“你只管去做你自己的，我们过年在洛城见面。”

萧泠音知道她确实不该在这里虚耗时间，扶着椅子站起来，从谢晏肩侧擦过，“那我走了，有事记得发信号。”

谢晏道：“好。你保重！”

他回头，只看到萧泠音潇洒地摆了摆手。

萧泠音离开石城之后，谢晏还是写了封信送去洛城，现在离过年还有段时间，他能做到的，不只是出城。

石城经济落后首先是因为官道的废弃。石城和其他城池几乎没有坦途，原本宽敞的官道因为年久失修越来越窄，人们无论做什么都只能走小道。

亦或是，绕路走汾河水运。到了冬日，汾河进入枯水期，河面结冰，无法运载货物，石城的资源也就越发不够。

修路的问题可以再推一段时间，但让耀桓来见他，却是当务之急。

谢晏掂着萧泠音给他留下的银子，租了个不小的铺子，不卖别的，就卖石城最缺的东西——粮食。

粮铺开张那日，耀桓遣人来问店里有多少粮食。

这些士兵可走进铺子里边，却连一粒米都没找到，他们便认为谢晏骗人，直接揪起谢晏的领子就骂道：“没有粮食叫什么天下粮仓？跟老子去殿下面前说清楚。”

谢晏哈着腰认错，“军爷您消消气，我们的粮一两日就到，过两天您再来逛，我们这里保证什么都有！”

听着的确有粮食，士兵就没再生气，警告谢晏道：“你要是敢骗我，让你活不过明天！”

谢晏笑道：“不敢不敢。”笑着弓着腰把柔然士兵送了出去，待人出去，他才站直起来，把自己的衣领捋平。

石城开家店不新鲜，即便如今柔然人占了这里，依然有人为了利益开店。

新鲜的是，这店里什么都没有还敢叫天下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