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眉烧酒(2)

作者:水不在深 阅读记录

白燕看起来很是感动,却没有意外,还笑着抛了抛手中沉甸甸的银子:“姐姐运气好,刚才来了个冤大头呢。你这几天也没赚到几个钱,请我吃饭还买这么好的料子,不是要亏死啦?”

柳扶风笑道:“交朋友哪有什么亏不亏的呀。姐姐喜欢就拿着,我这人就是喜欢画画写字,留点买笔墨纸砚的本钱就够了。”

白燕一边接过绸带,一边笑道:“那谢谢你啦。”她低下头去,将那条绸带绑在额头上,又调侃了一句:“无事献殷勤……”

少女眨着眼睛看向柳扶风。后者举起双手讪笑道:

“话不能这么说嘛!相逢即是有缘,白燕姐姐,我也不瞒你,这三天来我一直等着机会跟你说话呢。大冷天的,你要是没处落脚,晚些时候上我家来吧?”

此言一出,白燕愣住了:“为什么?”

柳扶风道:“嗯……我也想不明白。只是看到你就觉得亲近,想帮一帮。”

白燕吃吃笑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当你是人贩子,找人来打你呢?”

柳扶风眨了眨眼睛。

白燕叹气:“没什么。好啦,扶风弟弟,晚些时候我跟你回去就是。我早上算了一卦,今天是大吉呢。”

柳扶风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不如过会儿就回去,白天路好走一点,也好让我爸中午加几个菜。今晚马家班在东门表演打树花,到时候咱们一道去看看?”

白燕无奈地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柳扶风道:“我要有姐姐啦!我们家里就我一个孩子,读书写字也是爸妈教的,寂寞得很。不瞒姐姐,我出来摆摊写字,也有想多和人说说话的缘故……”

白燕奇道:“你家没有邻居么?我看这附近环境挺好,晚上都有孩子跑出来玩呢。”

柳扶风打着哈哈,目光游移:“他们不敢跟我玩嘛。”

“有什么不敢的?”白燕指指他胸前的银锁,“要是你们家人缘不好,你这百家锁又是哪儿来的?”

“嗯?”柳扶风一愣,“姐姐怎么知道这是百家锁?样式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长命锁吧?”

白燕眨了眨眼睛,两只猫眼显得诡异又精明:“自然是看出来的。就说那缀着的五个铃铛,分别是五个大修士做的呢。哪怕不是百家锁,也有个十七八家,只是十七八家都找了,一般来说,都会努努力找个一百家的吧。”

柳扶风可不认识什么大修士,只是人与人不同,她能看见的跟他大概也不同。因此,他没有太在意,道:“哦,那是我爸给附近的一百户人家看病,人家出资请师傅打的。我爸说我命不太好,担心我夭折,天天叫我戴着。”

“你爸爸是大夫呀?”白燕眼睛一亮,“那他认不认识——”

“那个……那个……你好?”

一个细弱的、小狗一样的声音打断了白燕的问话。柳扶风转过身去,见到一个衣衫单薄的孩子站在简易书案前,焦急地东张西望。

柳扶风赶紧起身过去看看情况,那脏兮兮的小孩见他来了,急忙抓住他的衣袖,道:“我要卖身。”

柳扶风大吃一惊,仔细打量起他来。这男孩跟他一般年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漆黑乱发草草扎起,仔细一瞧却唇红齿白、眉目乌黑,一双大眼睛晶莹透亮,是个美人胚子。

白燕吃吃笑了起来:“你是不是看他也觉得亲近,想帮一帮?”

柳扶风忙不迭地点头,又严肃地道:“我可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是真的有那种冥冥之中的感觉,更何况是个小孩呢!这位小兄弟遇上什么事了?大家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男孩急得语无伦次,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我……我姐姐生病了,没钱请大夫。我不识字。你可不可以帮我写一张?卖身契。我这里还有一点钱……”

“噢哟,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哪有卖人的呀!”柳扶风听明白他是认真的,不由大惊失色,伸手去捂他的嘴,“兄弟,讲话小心点啊!不小心也不要连累我,当心遭雷劈……”

白燕诧异道:“临安国的‘规则’这么严?我还以为紫玉清平天的天道是最松散的呢。”

柳扶风茫然道:“什么紫玉清平天?什么……呀,你怎么哭了……对不住对不住,给你糖吃不吃?”

男孩直勾勾地看着他手里的冰糖块,大眼睛里还是源源不断地掉下眼泪:“可是……可是姐姐……”

“我帮你治!”柳扶风正色道,“我爸是大夫,我去请他来!”

男孩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倏地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去:“以前也找过大夫,钱都花完了,还是越来越不好……钱大夫说,这个他们治不了,得邵神医,可是有钱也请不到,我想……”

柳扶风双手一拍:“哎呀!你说的邵神医是不是叫邵简?这柳城不大,应该就是了。邵简是我爸呀!”

白燕听到这个名字不由睁大了眼睛,插话道:“你姓柳,令堂名讳是不是柳苏安?”说完她又摇摇头,“不对,不对,这两人怎么会……”

柳扶风却奇道:“咦,姐姐认识我妈?莫非咱们还是远房亲戚,那更好了!唉,不晓得姐姐是怎么落到……?哎呀,这位小兄弟的事要紧,我们收拾收拾边走边说。”

柳扶风说着就麻利地收起摊位,把棉衣脱给那男孩披上之后,再次背上了木头箱子。白燕将地上的大衣一卷抱在怀中就是全部的行囊,神色中透着激动和希望。男孩紧张地瞧着柳扶风,结结巴巴地道:“真的……真的吗?可以吗?谢谢你,好人……我……我会报答!”

那男孩生得好看,却有些傻里傻气的。柳扶风大步走着,长命锁坠着的五个铃铛哗啦啦地响。他走得不算很快,男孩急急地跟在一边,困难是没有,却越发糊涂了。柳扶风领着二人进了一条小路,忽然一拍脑袋:

“啊哟,失礼,差点忘了,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柳扶风,弱柳扶风的后三字;这位姐姐叫白燕,白色的燕子。”

“林……林花谢。”

“啊?噗。”柳扶风笑出了声,转向白燕,“白燕姐姐,你怎么不说他了?他的名字比我还像女孩子咧。”

“我是姐姐捡来的,姐姐叫春红,我姓林。”林花谢期期艾艾地说着,涨红了脸。

柳扶风愣了一下,笑道:“我叫柳扶风,你叫林花谢,这名字听着就很有缘,这个忙我帮定了!”

林花谢小鸡啄米一般点头,白燕却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那个半山坡,脸上的紧张和渴望也愈发浓郁,脸颊都涨红了。

柳扶风领着两人进了“扬眉酒店”,抓起抹布擦了擦一爿桌椅,请两人坐下,一边卸下木箱,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屋里喊:“爸,我带朋友回来吃饭了!你现在有空没有?”

屋里传来一个女声:“邵简出门去了。他往年这个时候都在【雷峰夕照】底下说书,你没见到他?”

柳扶风吓了一跳,讪笑道:“爸昨天说今年在家陪你嘛。再说我去赚零花钱,早市跟【雷峰夕照】反方向呢。”

女人说:“哦,自力更生,那是好事。”

几句话由远而近,一个布衣荆钗的女人撩开帘子,从后院走了进来。她看起来三十出头,眉峰分明,凤目乌黑,唇形僵硬,手里拎着一瓶酒随随便便地靠在楼梯上,面相有几分慈悲,却一派不怒自威,三个孩子都不禁缩了缩脑袋。

柳扶风到底习惯了亲妈的气势,正要开口说话,柳苏安的目光却缓缓地移到了白燕身上,顿时精光一闪,倏地伸手,白燕来不及反应,她那骨节粗壮的手指已经搭在了她额头的黑缎子上。白燕身上冷汗涔涔而下,女人却放下了手,眯了眯眼睛:

“神机宗的人。怎么进来的?”

柳扶风和林花谢听得糊里糊涂的,白燕却看着她,牙齿咯咯作响,好一会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红着眼眶道:“晚辈白燕是神机宗弃徒,从小由义父养大。‘不见澄江练,唯闻卷地雷’,晚辈的义父正是‘雷狱’王水。求柳姑姑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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