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番外(79)

作者:醉纸迷金 阅读记录

长玉眼睫细微地颤了一下,手指虚弱地动了动,似要来抓他。

陆昭戎淡笑了一下,轻轻接住他微凉的指尖,心神一动,趁着间隙追过去,极其轻柔小心地,在他唇边印下看似无知无觉的一吻。

席间悄然袭来微弱的波澜,桌上的练纸同账册一齐鼓胀了片刻,随着声息平静,于长玉安然陷入沉睡。

陆昭戎缓缓抬眼,唇边似有若无地牵动了一下,然后才默默起身看他。

既非无情,便总不能他一个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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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落笔丹青惊鸿客

我是被昭戎叫醒的。

醒时正在桌前坐着,想来是练字时偷懒被他抓了包,不由有些心虚,忙端端正正地坐好,尽力做得乖巧些。

今天也是枯燥费力的一天,没有其他的活动,只是两个人一起坐着。

不过好在有昭戎在,我多少还是能寻些乐趣。有时会偷偷看他一会儿,悄悄叫来穆青说小话。

昭戎对我没有太严苛,夜里尚还好生安抚我了一番,叫我觉得……倒有些为难他。咳。

他睡时看起来很累了,但我却精神得很,揽着他看一会儿亲一会儿,惹得他不胜其烦,最后赖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确实有些激动。明日便是曲水宴,不知会有什么事情在宴会上等着我们,昭戎会像在折花楼上一般大展风采。我还能见到沈桑和梅先生,他们应当都会去的。

曲水宴和折花楼上不太一样,他们绕着潺潺流水设了席位,有专来玩乐的规定。

比如将盛了酒的杯子放在溪中,如今天气还冷,水流缓慢,便由上游浮水徐徐而下,经过弯弯曲曲的溪流,杯子在谁的面前打转或停下,谁便即兴赋诗并饮酒。

昭戎说我们不必去得太早,容易生是非。

我深以为然。毕竟淳于家一日之内失了许多粮铺,又遭“贼人”掳去了家中小儿……昭戎本意当是想叫那个爱喝花酒的淳于晏,巧遇一下被拐卖的三公子,然后借机解了拐卖人口的事情。但想来家里那么乱,他也不会再专跑去喝酒了。

所以淳于三公子应该还是没能找到,我想,大约昭戎没能想到这一层,还是单纯想叫那位三公子吃些苦头?

我记得,他说淳于三公子尚在读书年纪,大约没有经过大风浪。

昭戎怕我坐在外面时候长了会冷,特地备了厚厚的裘衣,穿衣时也找了尤其挡风的料子,走起来有些笨重。

还是他先下去,然后把我接下去,规规矩矩地拉开距离。

我们到时天气已经很晴朗了,许多所谓贤才已经差不多都在。我瞧里头年纪多有参差,但都是层次不一的文人气质,像一大群梅先生在那里坐着,场面颇为壮观。

周遭一片枯林,凉风阵阵,清澈的溪水环绕过一个亭子,四面垂着纱,影影绰绰透出些倩影,想必是长孙容姒在里面。

大概还有别的比较厉害的女子。

我瞧见沈桑在不远处同人说笑,身边陪着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比沈桑矮了半个头,我想了想,大概是长孙家那个喜好练武的小公子。

我本是想看看那姑娘比起沈桑如何,但余光瞥见昭戎在旁边,便生生忍住了。我想左右……也无人及他貌美的。

不过我没有看到梅先生,倒有些疑虑。

料峭的岭石间夹着苍翠泛黄的细杆,叶形修长纤细,尖端有些干枯,但大体上是绿色的。昭戎说那叫竹子,君子好竹。

我同他一道朝沈桑那边过去,问:“你也喜欢?”

昭戎似愣了一下,眸底的笑意微微撩动,反问道:“原来上神心里,君子之言与我有关?”

我心思动了一下,没能接住话。

后知后觉才道他借此撩拨我,却还是顺着此话生出些柔软的心情。

说不上来,有些细密,有一点淡淡的愁绪和绵长的温柔,便如……前面的流水,叮叮咚咚,不够清脆,只在水下面有暗流的声音,然后把手伸进去,水从指尖划过去般的柔软。

恰逢近处有人吟句,说:“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便想,为何昭戎取字时不依照这句话呢?断为切,磨与磋同义,而琢为细细修之,便如陆昭戎带有伤痛的仪态,优雅精致,剔透勾人。

可我又一想,磋琢到底残酷些,想来不必时时提醒他一直这般过着,任人雕刻而无人疼惜……我心底刺了一下。

“——拜见上神。”

我回过神,见沈桑带着标标准准的君子礼,低眉顺目,仿若半分不认得我。

我默了默,“起吧。”

“谢上神。”她转而向昭戎,“陆公子。”

长孙家三公子跟着她行礼,有样学样的,一副小娃娃姿态。

我不由得对她柔和了些,“小丫头,你叫什么?”

“阿妩。”她抬头看着我,眼神干净透彻,“我是长孙家三公子,叫长孙容妩,上神叫我阿妩便好。”

长孙容妩。

我默默念了一遍,“今岁几何?”

小姑娘又福了福身,“回上神,今年十岁。”

我朝亭子里看了一眼,道,长孙家很会教养孩子。

“陆公子坐这边。”流水席里款步来了一位婀娜女子,一双眼睛笑时如弯月,着墨绿色贴身衣裳,尤显身段和风情,“宓儿失迎了。”

这姑娘满身带着锋利的气息。

想来便是那位精于算计的二公子,长孙……容宓。

长孙容宓走到近前才恍然发觉,娉娉袅袅地福身,嗓音千回百转,“见过上神。”

我被她顾步生情的模样惊得不轻,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想、想来妖娆妩媚这词用在昭戎身上不太合适,倒像为眼前这位量身打造的。

我僵着身子愣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挪过视线瞧了昭戎一眼,心底才总算安静了,“起吧。”

“谢上神。”

我跟着长孙容宓,昭戎跟着我,沈桑跟着昭戎,后面再有一个小尾巴……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各路才子身前身后路过,瞩目的视线交汇错杂,好不热闹。

长孙容宓殷勤地替昭戎斟酒,妙语连珠,布菜时手法极快极准,又不失优雅风度,眼睛从昭戎脸上一瞥一瞥的,很快把人哄得眼眸带笑,回应也积极起来。

我瞥了一眼,碟子里大多是昭戎平常吃的。

这姑娘,倒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

能说会道,妩媚天成,气质不俗,善与人亲近。

沈桑也在一旁替我盛汤,小阿妩在她的指挥下略显笨拙地倒茶,我接过桑儿递过来的甜粥,又朝旁边瞥了一眼。

长孙容宓搁下筷子倒酒,尚有半杯,陆昭戎抬手在她手腕上压了一下。

那姑娘手指一勾便停住酒水倾倒的趋势,抬眼看他。

继而收到了陆昭戎温和的笑容。

我静默着收回视线,勺子不经意间碰到碗底,异常清脆地“叮”了一声。

我动作一顿,愣了一下。

长孙容宓转头看着我,沈桑瞬间低下头跪坐在一旁,我余光里尚能瞥到她一副惨不忍睹表情地挤弄眉眼,仿佛不忍直视。

陆昭戎好似僵了一下,然后很自然地收回手,侧目瞧我。似有沉吟,他斟酌着开口:“勺子不趁手吗?”

长孙容宓迅速接过去,“阿妩,去叫人再拿只勺子来。”

“是。”

陆昭戎笑着接回去,“许是勺子不够精美,上神见惯了好物什,多有挑剔。”

沈桑福身起来,“宓姐姐,我瞧着上神喜欢清净,咱们就回去吧?”

长孙容宓愣了一下,然后笑盈盈地点了点头,躬身而退。

我瞧她去不远的地方叫了小童,一番耳语,那小童匆匆而去。

“长玉?”陆昭戎轻声询问。

我默了默,“嗯。”

“……”

没了后话。

不多时便见几个人抬了一大只圆滚滚的事物,搁在不是太远的地方,几个小童匆匆在席间穿过,俯身同座位上的人说了些什么,席位便开始四散,三两个人一簇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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