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异闻录(65)

作者:唯玉生烟 阅读记录

另一边叶一放了谢丰年一马,道:“木清、文典、不空,你们三人明日直接到问君殿,按之前排演时做就好,不必紧张。”

谢丰年不假思索道:“到问君殿?他们三个到问君殿干什么?”

不空悠悠叹息一声,同情地看了谢丰年一眼,只道人自爆起来果然谁也拦不住。而张文典终于将白鸿收拾完毕,露出一抹坏笑,对谢丰年道:“仗队献礼。叶司台召我们开会的时候,你没来。”

叶一向谢丰年歪头一笑,声音轻柔:“祭礼过后,你去守一个月城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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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石怪

试过礼袍,又交代了晚宴的流程,叶一便放他们离开。

街上的人少了不少,但路边小贩大多尚未收摊。不空、谢丰年和顾山青三人一道,也不买什么,只慢悠悠地边走边看。

走着走着,顾山青突然看到街角的露天食肆里有三个人影,霎时明白了之前不空口中的“泰山”是何意,心中暗笑:这不是巧了么?

他拍了拍不空,伸手一指:“你口中跳弦上舞的,可是她?”

食肆里有两个露着粗黑臂膀、小山一样高大的人影,其中一人手里握着两根竹竿,两人之间夹着一袭纤细白衣,似乎正在向老板问价。

不空大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僧正想找她!”说着快步走去。

顾山青和谢丰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只见他满面春风地上前攀谈了几句,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郑重地递给那少女。

那少女原本神色邑邑,在不空靠近时甚至警惕地退了一步,打开了那卷轴,在片刻惊讶之后,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梨花般轻浅的笑容。

等顾山青他们两人走得近了,探头一看,发现那卷轴上画的原来正是这少女跳舞时的风姿,她一身白衣皎然,好似云裁雾造,眉眼间似颦似笑,雅然如仙。

谢丰年目瞪口呆,悄悄问顾山青:“你看见他是什么时候画的了吗?不对,你看到他换完袈裟,是什么时候把卷轴放到怀里的了么?”

“没看见。”顾山青笑着摇头。

而另一边不空温声细语的殷殷邀约也接近了尾声:“……小僧从来不打诳语,那仙逸楼的点心实乃一绝,姑娘哪怕和小僧先去看看也无妨。”说着,状似无意地一抬手,正正打在谢丰年的鼻子上,“就在这边,姑娘请!”

于是他们便到了仙逸楼。

不空轻车熟路地点上菜品,向侍女温柔一笑,才转而问道:“姑娘似乎不是王都人士,不知是从哪里来?”

白衣少女秀美的脸上现出一丝迟疑。

不空一拍脑门,立刻又道:“看小僧这个脑子,还没自我介绍。小僧是王都镇异大佛寺的护法僧人,法名不空,这两位是常给小僧布施的友人,谢丰年谢施主、顾山青顾施主。”

谢丰年极为嫌弃地斜了不空一眼,他对面的姑娘却没觉出什么不对,好奇道:“我只听说过王都有一个很厉害的镇异提刑司呢,和你护法的寺有什么关系吗?”

不空面不改色道:“一个叫镇异司,一个叫镇异寺,确实名字相近,但其实并无关联。”

“原来如此。”少女若有所思道,偏了偏头,又问,“不过,护法僧人不是守寺的人吗?你可以随便出来吗?如果你不在,寺没人守了怎么办?”

不空严肃地答曰:“不妨事。其实,小僧真正护的乃是天地之法,唯有出了寺,方能匡扶人间正义!”

少女莞尔一笑,嗔道:“刚刚还说不打诳语!”却不知为何,似更加信任他们了一些,道,“我的名字叫文影,是从云州来的。来王都是为了投奔父亲的旧友。”

顾山青心中一动。云州附近有不少古时候的关塞和战场,战场上成百上千年,代代遗留下来的怨气、战意和骸骨凝成了经年不散的大雾,据说那些战败将军和士兵们的冤魂就藏在其中。直到现在,有路人经过时还能听到雾中传来的不甘的嘶吼。顾山青早些年时还曾经去游历过。

谢丰年端起茶杯,抿茶问道:“那你此行可还顺利?”

文影苦笑,细声地道:“暂时还不知道。希望能够一切顺利了。”

这时店小二敲了敲门,举着托盘进入包厢,手脚利索地将几份菜肴、一盆米饭和不空之前夸耀的点心码好,又退了出去。

见菜上来,文影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一句 “失礼了”,却是起身拿起了她身旁侍从的餐碟和筷子。她在两个餐碟里挨个满满地舀上米饭,又克制地每样菜拨上了一点点,放到两人面前,温声道:“吃吧。”

那两个侍卫的面容是一致的粗陋,从开始时便一言不发、目无表情,直到文影拿起碟子开始拨菜,几人才突然想起有这么两个人来。

文影话音落下,两个壮汉如同贯彻指令般端起盘狼吞虎咽,似乎看也不看吃到嘴里的是什么,不多时就如风卷残云般将餐碟扫空。

觉出镇异大佛寺护法僧人不空和他两位友人的视线,文影不好意思地一笑:“阿石和阿土是我的哑奴,天生低智,但是力气奇大,从小就被买来陪我练惊弦舞,只会听我的指令。他们甚至连吃饭也得我来吩咐,否则什么都不会吃。”

顾山青不由又仔细瞧了瞧这两座小山——有这样两个护卫,也难怪她敢答应不空的邀请。

边上不空作恍然大悟状:“惊弦舞!真是配得上姑娘舞姿的好名字!小僧从未在别处见过!”

文影的脸微微泛了红,羞怯好似将开未开的海棠:“这是我母亲的绝技,也是我父亲最喜欢的舞。其实我今天也只是想趁着热闹,以此来纪念他们一下,实在是献丑了。”

听说她孤身一人来王都投奔父亲旧友,顾山青便猜测她的父母是不是俱不在了,这样一说,果然如此。

到陌生之地投奔陌生之人,无疑心中惴惴,她却选择在最热闹的人群中以一舞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告诉他们自己安好,这其中复杂的心境大概也确实不足为外人道,只能以“纪念”两字轻轻带过了。

“原来如此。”顾山青道,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依然问道,“那你家里可还有别的,更亲近些的亲眷?”

如果有的话,万一她此次投奔不成,好歹也算有个去处。

文影道:“我还有一个哥哥,但是他也……”说着,消了声,显出几分落寞。

不空沉默了片刻。饶是他平日舌灿莲花,这种时候也只得简单地道:“节哀顺变。”

文影轻轻一摇头,勉力露出一点微笑:“或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准。”

谢丰年突然问道:“令兄病了?”

文影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不想多说。接着似又觉得不大合适,赶忙起身举杯道:“一直拿小女子的家事烦扰诸位,真是对不住了!我先敬几位一杯。”

举完杯,谢丰年也没再追问,转换了话题,用下巴向文影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腕轻轻一点:“镯子不错。”

文影一愣,下意识地摸上腕间的玉镯。那玉镯洁白莹润,光华流转,一看便绝非凡品。她老老实实承认道:“这镯子就是我这次来寻人的信物。”

不空凝眉,疑惑地看向谢丰年,谢丰年却只点点头道:“那可得好好保存。”

未再多提。

交换完了身世身份,不空终于找到机会发挥他的辩才,一顿饭下来妙语连珠,把文影逗得笑意连连,直到分开时还流连不舍,留下寄居的旅店邀他得空时去玩,顾山青和谢丰年倒全然成了陪衬。

到了祭礼第二日,除了献礼的三人之外,叶一自有任务,轮到白鸿负责守城门,顾山青便拖着谢丰年爬上镇异司的屋顶,等着看念君巡游——镇异司离问君殿距离不远,又不至于太近,在屋顶上看刚刚好。

然而他刚爬上去就吓了一跳:目之所及,高高矮矮的屋顶上,全都密麻麻挤满了人,或站或坐,甚至有摊开了席子卧着的,引起周围一片不满的目光,仍兀自惬意,怕不是夜里直接睡在了房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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