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异闻录(95)

作者:唯玉生烟 阅读记录

不多时,仿佛陷于沉思中的苍殊抬起头来:“找到他了。”

带着那两个小贩容易打草惊蛇,顾山青用灵丝把他们拴在了个偏僻背风的地方,苍殊又派出两只小隼盯住。两人回到灯市,到了附近,便扮作相约逛花灯的友人,慢慢往朱老三的方向走。

一路上不断有女子盯着苍殊窃窃私语,甚至有个别胆大的提着花灯上前试图搭话,都被苍殊微微摇头拒绝了。

顾山青笑着打趣道:“大人可真受欢迎啊,走在你身边,我都没人看得见了。”

苍殊摇头道:“你未提花灯。”

顾山青道:“哈哈。我的花灯确实落在店里,忘记拿了。不过就算拿了应该也没什么差别。”

苍殊道:“你……欲寻一女子结亲么?”

顾山青笑道:“怎么会。都是木清闹着玩的。我孤家寡人,身无长物,怎么敢耽误人家姑娘。”顿了顿,又道,“不过苍殊大人青年才俊,令高堂也该催促了吧?”他爹娘没得早,对父母这方面的印象都来自张文典一封急似一封的家书,和管家王伯对他待如亲子的外甥的唉声叹气。

苍殊淡淡道:“我母亲早逝,父亲隐居避世,不会管我。”见顾山青不知说什么是好,又道“我小叔与我最为亲近。”

说的是大鹏王了。

如果哪日苍殊真的与人婚配,出面的肯定也是大鹏王了。

也不知道是哪家女子这般幸运,能得大鹏王主婚。

顾山青半开玩笑道:“那大人就没有什么心上人么?”

苍殊瞥了他一眼,默然不语,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这倒又些出人意料了。顾山青不觉微微张开嘴,心中七分惊讶,另有三分说不出来的滋味,没琢磨出来这滋味到底是什么,就听到苍殊道:“看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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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华灯会

与那两个小贩寒酸的摊布相比,朱老三的摊子可谓豪华。挂着大兜小兜的板车上搭起了整整三层架子,簪子、挂坠、串手链,瓷罐、脂盒、玻璃瓶,观音、地藏、小妖仙,乃至黄黄白白的贴符,无一不有,看起来倒是比两个小贩卖的上档次许多。

周围围了不少人,兴致勃勃,都在听他神乎其神地叫卖一个成对的同心结挂坠,仿佛只要戴上了他的挂坠,再遥远的情侣也能心心相印、情比金坚,再生疏的夫妇也能春回大地、情深似海。说到动情处,两泪交垂,真哄得不少小姑娘泪眼盈盈,下一步就要去摸钱包了。

苍殊和顾山青无声无息地挤到人群前面。

为了防止朱老三太早认出来,也因为搭话的人太多,不胜其烦,苍殊在顾山青的撺掇下半途去小摊上画了个青黑的纹面——顾山青也只是玩笑地随口一说,没想到苍殊就真去纹了。更不料那纹面遮住了苍殊的小半张脸,来搭话的人反而更多了。

此刻来到朱老三摊前,他们发现第一个目的也没达到。

那朱老三果然是个老油条,眼神刚刚落到苍殊和顾山青的脸上,交垂的两泪刷然一止,不知道摆了多少东西的板车架子,他竟然毫不顾惜,双手一用力,果断地掀了,转身就跑。

惊叫连连。眼见倒下的木架马上要砸在前排的小孩身上,顾山青两手齐伸,成百上千道金光织成柔软的金网,把板车生生捞住,推了回去,又用金丝迅速地将散落一地的摆件摆成原样。

而那边苍殊一声轻叱,一只小隼疾冲而出,精准地把人群中的朱老三揪住,提了回来。

想跑却没跑掉,朱老三摔在地上,额上冒出冷汗涟涟,掏出帕子一边擦一边陪笑道:“两位大人,误会,都是误会!”

顾山青扑哧一笑:“我们什么都没说呢,你跑什么?”

朱老三吱唔:“这个……”

苍殊张开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一个黑底白纹的吊坠拿在了手里:“这个,你是从哪进的?”

朱老三擦汗的手一停,愣道:“您抓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苍殊瞥一眼旁边他的摊子:“包括所有这些。”

朱老三懊恼地打了自己一嘴巴:“叫你嘴贱。”

等他报完一连串名字地址,顾山青暗自记下,苍殊又举着坠子问:“为何这个图纹可以祛病?”

朱老三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道:“什么?”

顾山青却立刻懂了。无论是佛祖、狐仙还是朱老三刚刚叫卖的同心结,无论是保平安,保顺遂,还是保姻缘,它们的典故基本都有来处,是长久以来的约定俗成,这个吊坠上的图纹却没有。苍殊这么问,是想探究它的来源,看是不是与何非的挂坠有关。

他解释道:“大人是问,它有什么典故,为什么单单只祛病,不保平安,也不保姻缘?”

朱老三一呆:“您这么问,我还真不知道。”

顾山青道:“那这个是谁做的?”

朱老三道出刚刚提到的名字中的一个,又补充道:“他今天应该也来出摊了!”等苍殊问明了长相,可怜巴巴地道,“大人,您看我交代了这么多,能不能放我一马?”

这样一个又牵着一个,正好今日全在热闹的灯市里。顾山青与苍殊一连走了好几个摊子,不看,都不知道那吊坠在王都已然风行至此。直问到最后一个人,他才费劲地想起教他手艺的师父曾说起过的这吊坠的来由——他的师父也是到处游历时,在黔南之地的一个小镇偶然见到了这种挂坠,。

据说,在当地群山之中,有一个不与外界交往的神秘村落,村落里住的全是一族的人,位置极为隐蔽,不知是因为住得太深,还是因为某种异法,如果无人引路,很少有人能找到他们。而村落里的人也极少出来,大多数人生老病死都在山中。只有进山的樵夫、猎户偶尔能远远地瞧见人烟,但若是刻意去找,又会不知不觉迷失在深山里。

顾山青听得皱眉,心道总不会这么巧吧,问道:“你说得这一族,该不会叫‘山南苗家’吧?”

那人一怔:“我师父没提起过。”

苍殊道:“既然他们从不出山,这图纹从何而来?”

那人道:“您别急,听我接着说啊。”

如果这个氏族一直保持那种宛如传说的状态,这种黑底白纹的图式确实是不该传出来的,如今灯市上的吊坠自然也不会存在。但是在十来年前,却出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意外——一个少年浑身是血,衣衫破烂地从山里走了出来,倒在了镇上,又被镇子里的一户人家救了回去。

那户人家找来大夫给少年治了伤,换了衣服,好汤好药喂了三两日,少年还没醒,又有三四个人神色焦急地找了过来,声称是他的亲长,要把他带走。但少年受了这么重的伤,前因后果一概不知,那户人家如何肯轻易放他走。争执不下中,找过来的几人让了步,在镇上住了几日,等少年醒转过来,又大吵一架。而就在吵架中,少年和那几人来自山中这件事也由此透露了出来。

吵到最后,少年终于屈服了。那户人家见他自愿跟着人走,当然也就不再阻拦。而作为照顾少年多日的谢礼,其中最年长的一人留下的,便是这种黑底白纹,仿若图腾的挂坠。

那户人家送走了少年,也没把挂坠放在心上。镇里的人确认有这么一个村落的存在,除了好奇贪玩跑去山中探险的孩童更多了,其他人也没当一回事。毕竟全九州的怪人这么多,某个家族的族长突发奇想,选择弃世隐居,带着族人住进山里,也不是什么格外出格的事。

直到一年之后,黔南之地时疫突起。镇里的人家几乎每一家都十去其七,哀鸿遍野,只有一户例外,便是一年前救了少年的那一户。不仅他家一个人都没有少,连他的左邻右舍得上疫病的人都比别家少上许多。

这咄咄怪事甚至引起了当地官府的注意,等时疫结束,几番比对,发现不论是拜的神,求的佛,吃的饭,喝的水,他家只有一处与别家不同——正是一年前少年他们几人留下的挂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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