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王谢堂前燕+番外(2)

作者:蟹肥菊花黄 阅读记录

桃城刹那间失笑:“不正是在下么?”

人君搁下棋子,一双明眸望进桃城武眼中,半晌指着他的手道:“这儿是,”又点他的心口,“这儿呢?”

太子听闻后莫名大笑,前仰后合。

“你有心事。”人君微笑。

那笑声戛然而止,太子垂下眼帘:“是。”

人君将棋子落下。

“父王。”

看着棋盘,人君道:“不能下了,死棋。”

扬颚盯着桃城武,人君缓声道:“七月你生辰。”

“还有二三月。”

“十八了。”手中捻着一颗棋子,将手温慢慢融进它的透凉,人君笑说:“再有两岁便要加冠,怎的还如此幼齿。”

七月大暑。太子生辰,宫中一夜歌舞升平,繁华无双。

待到又一拨贺词祝完,酒敬得差不多了,乐师又奏得琵琶琳琅琴弦乱振,舞女又将八尺长的水袖抛得天花乱坠,宴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场中美色如云,暗自吞着涎液。

桃城武抱着一壶二杯悄没声息地自盛宴中逃出。

从东宫后门出来,穿过一片银杏林,不过百余步,便是一方小院,地上蹿着紫荆,檐上挂着紫藤,细草如丝。

从未来过这里,原来竟住着谢御。

桃城武抱着一壶二杯立在檐下屋外,眼里染出一檐紫藤,蓦地忆起珑翮阁屋檐下的那片,当时觉着可笑,那样的三弟竟为了讨好她去种紫藤。

现下就着月光,看熏风吹起一帘紫藤,倒也不女气,甚是飘逸。

身后一阵悉索,谁踏芳草。

桃城武转身,笑意自嘴角染开,一路攀上暗紫的双眸:

“先生。”

第2章 第 2 章

谢御一甩扇子,大开的扇面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眸子,似两钩玄月。不用说,扇后的那张嘴定是已咧到耳根之后。以退为进,换学生,得半载清闲——外加一声不带怨愁的“先生”,天下算盘没人打得能比她更好。

这厢谢御将一把折扇摇得似能翻云覆雨灭火焰山,道:“今日你生辰,怎地不留在宴中,偏到我此地来了?”

桃城武打量着四周笑说:“先生不去赴宴,也不见支人送东西给本宫,本宫便只好亲自到先生这里来讨了,先生莫怪。”

“哦。是了,你现下不是归我教的,我到也把送礼的事给忘了。”谢御合上扇子,抵着下巴转了转眼珠,停下,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来了,又专门来讨礼,将你空着手放出去亦太无礼数,这样吧,你有什么想要的,便现与我说,我这朝拿得出手的便现下给你,如何?”

“只要我要?”太子不置信地回问一句。

谢御失笑,甩开扇子颔了首,“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桃城武听了这句甚没质感的承诺,有些薄信,轻晃了晃头:“只怕说出来先生耍赖。”

“哦,这样……”谢御摸了摸下巴,用扇子敲敲手心。

太子垂着头,用余光轻瞥,等着她道出下句,心里巴望着谢御能点一个头,说一句“不管怎样”开头的话,若如此,便甚好了。

见那厢谢御张了口,桃城满怀希望地抬起头。

却听那杀千刀的谢御杀千刀地开了口:“那便……换一个?”生生地将自己的“希望”的“希”重重抹煞,想了想,有添了个“想”在后,如此,想来自己确有几分妄想。

太子欲要望天,入眼帘的却是一檐紫藤在脑门上方闲闲晃悠。若挂的是铜锤该多好,不然今儿乐师敲得那大小各式云锣亦不错,总之掉下一个死一个,掉下两个死一双,碰到谢御此人,真真是锦衣卫的品质都具备了十之八九,至少同归于尽的想法是茁壮的了。太子心说。

谢御见此,笑着让了步:“有何事说不得?说不说在你,应不应在我,你道搭不搭界,又如何要担这个矜持?”

眼前的紫藤又飘摇起来,桃城武拉过谢御在石凳上坐下:“便陪本宫吃顿酒。”

说着自顾倒了酒,琥珀色的液体映着月光淌在薄瓷中,被一只微凉的手接过。

桃城看谢御仰头一口闷干,嘴角微牵:“只少了一碟子茴香豆。”

“嗯……有点涩。”谢御眯了眼睛尝着那点回甘,“没有下酒菜?唔,那便不好吃了……”

“是啊,单吃酒伤脾胃。”桃城武抿了一口附道。

“损心肝。”谢御辩道。

桃城替她续了酒,端起小盅,调侃道:“再饮一杯穿肠毒。”

谢御接过,一杯下肚,沉吟片刻,对了句:“此朝前事了作无。”

太子听着一愣,心口不知被甚拂过,一阵荡漾,趁热紧抓住话尾:“先生是说,不腻我了?不气我了?先生可是还肯教我的罢?”

说到后头,竟话头胡乱,句尾无序,只将一双眸子瞬得透亮。

三杯暖酒下肚,谢御面上亦是稍显红润,双目微微泛了水,月光下澈,将对面人影子映得愈发清晰。

“失而复得的感觉如何?”谢御起身,拿着扇子轻拍了拍学生的肩。桃城侧着扬头望着她,嘴里只道得出:“甚好,嘿嘿,甚好。”憨笑着去携她的手,抓住了在手中一握,又道“先生往后再不要走了,就陪着学生,可好?”

恐是吃了酒,后知后觉起来,话先出的口,再在心中思忖三转,不觉一惊,醒了酒。

不想那厢谢御闻言却无慌乱,将手不着痕迹地抽出后摸了摸他的头道:“往后便叫我谢御罢。”依旧是那副人前君子的样子。

桃城武望着她,抿了抿嘴不说话。

谢御见他不答话,扬了扬眉:“嗯?你道如何?”

衔着小盅,太子望了望他,想来这事好否皆是谢御说了是,便是底下也用不着说话。

蓦地又想起方才谢御的出尔反尔,即刻又张了嘴抢欲说好。被谢欲抢了先,又将话头硬生生哽了回去:

“无妨,你我年岁本就相当,直呼名讳想来倒还生疏了些,毕竟处了也甚久了。”抚了抚扇子扬声道,“我知你在想甚,若你父王问起,只道是我说定的,半分不会算在你,如此你可安心了?”

傍着那话,小盅自桃城张着的口中掉出,落在青草地上,伴清脆的碎瓷声散成颗颗瓷粒,酒液洒在地上,濯濯反着月光。

桃城武垂眼去看那酒液,今夜那土壤渗进的是酒香,知道自己心里必定亦会渗进些什么。

黯紫的瞳孔映着琥珀色的液体,那液体映着谁人的身影,一同被他含在眸中。

太子一眯眼,龇牙一笑望进谢御眸中道:“阿御,便叫你阿御。不生分又亲近,”站起来扯了蓬紫藤送到谢御面前,哑声问她“好不好”。

抓过紫藤,面前的人轻浅一笑,道了句:“往后阿御说的话不可不听,阿御布置的课业不可迟交,阿御指东不能往西——这样便好。”

知这不过是玩笑话,桃城却敛了嘴角,认真地记下后微微点头。未说什么,只将一双天生含三分笑的桃花眼弯得愈发含情。

隔日早课,谢御摇着那把折扇,方绕过屏风便见太子端坐在桌前,手边赫赫然一本《周易》,见她来了,起身迎上,笑中还带桃花:“阿御。”

谢御抬眼一瞥桌上那册《周易》,挑了眉提醒道:“我怎么记得今朝该是上《帝策》,莫非未老先衰了,备的课也胡乱了?”

太子闻言,拿起《周易》皱着眉死瞧,半晌冲谢御憨憨一笑:“是带错了……”

“你还想着观相?”折扇朝他一指,轻擦过鼻尖。

太子避开谢御的眼,然慌乱尽显眼底。

一只手伸到桃城武面前,谢御的声音听不出几丝笑意,想是憋着吧:“劳烦了。”

桃城武听着,那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怜悯间带着施舍的味道,竟比东宫太子更加有与世无争的味道。猛地抬头,目光生生扎进谢御的眼里:“我讨厌你这种带施舍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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