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王谢堂前燕+番外(6)

作者:蟹肥菊花黄 阅读记录

谢御自案上抬眸,脸微微泛着白,搁了笔起身,紧紧抓着那把折扇,道:“好。”

我在宫外备了马候着,抬眼便见谢御紧紧跟在桃城后头,只探了个头出来朝我道了声早。

桃城一步跨上一匹枣色的汗血宝马,那马脖子上刺了个御字,想来原来极可能是为谢御备的。他回头,对我道:“阿熏,朕此次要去见见魏文侯,恐怕无法将阿御照顾周到,你多担待着。”

我将谢御扶上另一匹黑色的,站在一旁目送桃城离开后,问谢御:“他不会得空来照管你的,我可以帮你点个名,圣上不会察觉的,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我送你回宫罢。”

谢御坐在马上,俯首朝我一笑,展开扇子道:“你与我同驾,有何恐怕。”

那黑马拍打着尾巴,昂了昂首,谢御于马上朝我一笑,天高云清。

我驭着马在猎园里四处闲逛,谢御就坐在我前面,偶尔一只白狐在面前一窜而过,间或一只大雁在头顶飞过,耳边金风飒飒啸过,这便是秋猎。

顿然,耳边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听来是再耳熟不过了,对谢御道:“看来圣上便在前头。”

谢御摇着扇子点点头:“去看看。”

那笑声却越来越远,似乎是又走远了。我并未加快速度,谢御回头皱了眉道:“快追罢。”

我一笑,双腿一夹马腹,两旁的树便突然退得飞快。

穿过小树林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阵窸窣,想来亦是谁赶过来了罢,我很想在见见那个兵部尚书,说起来他待我亦真是不薄。

谢御从我身前探出头,回首看了看,脸顿时变得煞白,抓着我衣襟的手紧了七分。

我觉得奇怪,也回过头去看。

却是只熊,朝着我们嘶吼一声,大地被震得抖了抖。

那口中的獠牙,站着黏黏的唾沫,爪子上的指甲有三寸长,笨重却不慢地朝我们跃过来。

我下意识地去勒套绳,硬生生地便停顿在那里了。

我对谢御道了句:“坐稳了。”遂马上拉弓放箭,三箭齐射,嗖嗖地便朝那巨熊飞去。

一只穿透它的右眼,另两只射穿脸颊,那巨熊脸上顷刻间便被红色布满,一滴滴地往下坠,耳边是巨熊吃痛后的□□嘶吼。

它还挣扎着向我们扑过来,我再拉弓放箭——却已是迟了半刻。

眼见着它的利爪抓破衣袖,在我右肩留下五道常常的血痕,另只爪子又顺势要飞拍过来,张大了嘴似要将我吞进口中。

突然那巨大的身躯僵了僵,挣扎了两下,便倒在了地上,趴着没了气息。

那巨熊背上连中三箭,根根金色的箭杆还因快速的射出而颤抖着。

“阿御!”恁射出箭的人朝着谢御那里飞奔过去。

我将紧护在臂中的谢御放了开,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想是怕极了,一双手将扇子死死地握得甚紧。

桃城飞奔到马前,我下马,一步跪倒在他面前:“圣上。”

桃城不看我,对着僵在马上的谢御伸出手,势欲要接她下来,又唤了声:“阿御……”

却不再是当时那般失声尖叫,带着颤巍,沙哑着嗓子,仿佛他方才也睁着眼看到那巨熊朝自己扑过来似的。

然他那模样,确也像是被折煞了甚的。

谢御坐在马上,一双眸子失了神的看着桃城武。

久久,方两手松了扇子,急急向桃城递去。拿扇子落在草地上,发出“啪”地一声响,大开的扇面染上了我的血,现下又沾上巨熊的血,便是整个扇面都花了开来。

再不是点点血梅,却是斑斑血空。

桃城将谢御自马上抱下,死死圈在怀中,那样子似容不得旁人再接近半分。

我拉着马跟在后面走着。偶尔抬头望天,那天先前还是长空万里,风轻云淡,这下却是沉云残日。

谁逆龙鳞。

桃城将谢御抱上一顶软昵小轿的时候,外面开始下起雨来。

我撩帘望了一下里头,只见谢御已经自己坐在了一边,桃城垂头在一旁对着她细细地言着安慰的话语,手还时不时的去拉谢御,却都被谢御推开了。

我看谢御脸色依旧惨白,问了句:“谢先生安好?”

谢御转头望向窗外,不答一言。桃城转头瞪了我一眼,不发声地对我做着嘴型:“莫要再对她提此事了。”

我摸摸鼻子,放了帘子退到轿前,准备赶马回宫,却听谢御叫了我一声。

“阿熏。”虽然不响,然于我却是掷地有声。

我连忙回身撩帘:“谢先生唤我?”

谢御点点头,想了想,对我道:“我的扇子可是落在了林子里了?”

旁边桃城武连忙答道:“是了,是落在林子里了。现下外头在落雨呢,朕让侍卫去拾了,我们快些回宫罢。”

谢御听让侍卫去拾扇便直了身子,欲要起身,然顿了几时,却又坐下了,懒懒地靠在壁上。

桃城笑了笑,摸摸谢御的脸,对她道:“我们回宫。”

谢御颔首,半晌,对桃城道:“那扇子污了便无用了,莫要让他们去拾了。”

之后一路上说话声便渐渐淡了,逐渐地变得一路无言。

我有次疑惑撩帘看去,只见谢御靠在桃城肩上,沉沉睡去。

桃城托着腮淡淡地看着谢御,却像是要将她刻进目中似的,丝毫不移旁半寸。

最后车中传出一声重重地叹息,想烟袅般地飘出窗外又不见了。

那次秋猎后,谢御大病一场,几乎将半条命都赔去了阎王殿。

朝政无了帝师,便失了大半的架子,桃城一面顾着谢御,一面朝政,勉强了数月,索性罢了朝,将心思投进谢御的病情中去了。

御医一拨拨地来了,又一拨拨地走了,但谢御的病便是怎地也不见要好转的颜色。

最后一个老御医离开的时候,望了望桃城,却奈何不敢道处实情,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桃城眼中只看谢御,自是看不到这一幕,而我两边全顾,这一幕被我尽收眼底。

我一把抓住那御医的袖子,托到门外问道:“你可是看出什么端倪了么?”

那御医望望我,摇摇头,叹口气:“帝师这……依臣看,应是心病,又如何是要能医得?”

“那是要如何方能算是好呢?”我焦急,抓紧了那袖子急急问道。

“这病不知原委,委实不知要如何医得才好。”御医对我道。

“不是吓的么,那次秋猎——”我疑惑,这病的原委一早便是与他们说过的,又如何是不知的,却被御医打断。

“——非也,非也。”他摆了摆手,“帝师何等人物,如何会后怕这等物事?依臣看,这里头,必有其他。”

“是何?”我拽了他的手,口中一次次问出,心中却一点点空了。

御医敲了敲头,转头对我道:“她一个女子,整日打理朝政,恐怕是累了罢,想借此歇一歇。”

不错,谢御同桃城处了少说亦有十几载了,而朝政几乎经了桃城的手还要给谢御过目,如此年年岁岁这样下来,似乎从未得过几日清闲。

谢御今岁亦要又二十六、七了,旁的女子早就在家相夫教子,唯独她一人在官场上独舞着长袖,将这二十好几的年华斗进庋书阁中去。

我长吸一口气,恍然大悟,放了御医的袖子,任由他快步踱出宫门。

我原打算找着空闲的时候,同桃城娓娓道来,婉转洽谈,然而谢御的病却就在隆冬时,如同说书人口中的那般渐渐好转起来,一点机遇都不留给我去与桃城好好转述老御医的意思。

我觉得自己就如同个丈二和尚,摸不着个头脑。

如此看来,似乎老御医那袭话并未说中谢御的心思,还是见了我生了怕,忽悠了过去?

不过权且不再管他,只说目下谢御身子骨一康健,又回复了往日的跳腾,日日说着桃城借机罢朝,多少的圣贤书都白读了去,便是只学了那封神榜里头的昏君那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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