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140)

作者:姑娘别哭 阅读记录

于是腾地站起来,大声道:“姓白的!跟我走!”

因着朝瑰的原因,娄擎特许白栖岭陪她上座,此刻她这一句,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太后不好惹,朝瑰也无人敢惹,毕竟是鞑靼公主,不高兴了一封家书回去,鞑靼不知要如何发难。

太后强忍着怒火温和地问朝瑰:“朝瑰公主想去哪里?哀家派人送你。”

“不必!”朝瑰衣袖一甩,扯着白栖岭衣袖走了。

朝瑰长着父亲喜欢她,打小就横行,管你什么狗屁太后,说不给你脸就不给你脸,惹急了就叫父亲打你。

白栖岭则作出一副谦逊的样子,离席过程中不断鞠躬赔罪,一直倒退着出了画舫。

朝瑰嗤笑他:“你为何要装出这副样子?”

“我与你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做我朝瑰的驸马爷,你也横着出来!”

“公主选驸马,只合着自己心意?不管对方心里如何想?”

“如何想?你整日陪我玩,我要问你如何想吗?”

“你父亲要我陪你玩。”

“你何时听过别人话?”

“朝瑰公主,我再与你说一次,我于你无意。”

“因为你府里那些美娇娘吗?改日我就想法子赐死她们!”

见白栖岭不讲话,朝瑰自以为唬住了他,笑了一声抬腿朝老和尚走去。朝瑰才不会赐死那些美娇娘,那些人都入不得她的眼,她对不入眼的东西总有点高高在上的慈悲。

走到戒恶面前叫他:“老和尚,你今日可还要化缘?”

戒恶睁开眼看着朝瑰:“化的。”

“成,你再帮我卜一卦。”朝瑰从衣袖里拿出一整个金元宝丢给戒恶,而后指向白栖岭:“你再卜一次,看他心上人知否在眼前?若在眼前,我们何时可成亲?”

柳枝闻言要上前,被花儿一把拉住。幸而她们站在旁侧,这个动作朝瑰看不见。

戒恶接了金元宝,缓缓道:“这是两卦。”

“此话怎讲?”朝瑰问他。

“心上人是否在眼前,是一卦;与公主何时成亲,又是一卦。这两卦,应对的天时不同,要卜两次,是以公主还需再给一个金元宝。”

戒恶话里有话,白栖岭闻言看了眼花儿,她却歪着脖子看着朝瑰和戒恶,依稀想听出什么不一样的来。

朝瑰大笑出声:“你这个老和尚倒是贪心!罢了!再给你一个!”

白栖岭觉得此举甚至无趣,欲转身离开,被朝瑰一把拽住:“你给我站这!听着!”

朝瑰讲话素来直接,前些日子在白栖岭面前端着,如今觉得熟了,便开始任性起来。

燕好好奇地仰起脖子,想看白栖岭如何应对。她从前听说燕琢城的白二爷心狠手辣软硬不吃,这次来京城,心狠手辣没见到、软硬不吃也没见到,总觉着传言有虚。此刻带着看好戏的心态,用力扯了扯花儿衣袖。

白栖岭走到戒恶面前,对他说:“大师将元宝收好,这是朝瑰公主赏大师的。公主不信天不信地不信命,只喜欢与人斗气。这卦不必卜。”

“白栖岭!你大胆!”朝瑰在雪地上跺脚,被白栖岭这不软不硬的话惹急了。

白栖岭转身就走,经过花儿的时候瞪她一眼,对她看热闹十分不满。

花儿见状道:“老头儿,快算呀!公主等着呢!算好了公主指定还有赏!”

朝瑰这才看到在场的其他三人。

她向来眼高于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此刻也一样,那三人衣衫朴素,好在面相不凡,掩盖了一些穷酸。朝瑰对说话的花儿道:“喂!我看你是会讲话的,赏!”

花儿兴高采烈伸出手,从朝瑰手中接过了打赏。白栖岭已走出很远,回头看到这一幕,也不知怎了,有了不悦。但他属实无意看那老和尚卜卦,仍旧走了。

懈鹰跟上他,将适才的所见去白栖岭禀报了。白栖岭不好奇别的,只是好奇花儿竟能追上那“贵客”的小黑轿。

“不,是轿子刻意慢下来的。”懈鹰道:“那轿夫的脚力二爷也是见识过的,就算如今花儿练出了一些手脚,但与那轿夫比起来仍旧望尘莫及。”

“刻意等她?”

“是。”

这就离奇了。

那“贵客”来京城有一段时日,而花儿不过几日,他为何要等她?除非他们曾有一些渊源。白栖岭何等聪明,他一早注意到“贵客”身上的异香和那一日“飞奴”身上的异香,再细想那“贵客”的姿态,心中隐隐有了眉目。他叫懈鹰附耳过去,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懈鹰点头,转身去办差了。

白栖岭回到府上,叫人烫了一壶热酒。他已许久不主动叫酒喝了,柳公看出他情志不畅,主动提出陪他小酌一杯。

“二爷今日遇到事了?”

白栖岭点头又摇头。

能让白栖岭如此两难的,柳公当即明白了,是花儿。

“花儿招惹二爷了?”柳公问道。

白栖岭摇头:“她没有招惹我。她只是…”

白栖岭不知该如何说,他是一个剔透的人,此次与花儿重逢,她大变了模样。随着模样变的,还有她那颗不为任何事所动的心。

三年来,他们迫于形势断了联系,白栖岭不知多少次寻着机会想去一趟狼头山,但都被娄擎搅乱。白栖岭笃定花儿心里永远有他,可今日她怂恿老和尚卜卦之时,他心里属实是难受了。

白栖岭微醺着问柳公:“她是故意气我的么?若是故意的,我不生气,我怕不是故意的…”酒量多好的人,如今半壶就醉了。

“自然是故意气二爷。”

“她故意气我做什么?好不容易见面了,不找我不亲近我,还要故意气我。”

再顶天立地的人,此刻都为儿女情长犯了难。偏懈鹰此时回来了,说戒恶为朝瑰卜卦,第一卦说二爷的心上人还是上回那个;第二个说朝瑰与二爷会在春三月成亲。

“放屁!”白栖岭拍桌道:“这老和尚不好好化缘,开始编瞎话骗人了!”

柳公在一旁笑了,对懈鹰使了个眼色,要他别事无巨细地说了,此刻说这些无异于火上浇油。懈鹰忙收了声。

可白栖岭又问:“戒恶说这些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谁?”懈鹰故意问道,看到白栖岭的目光剐了他一下,缩了下脖子:“花儿在一旁笑。”

白栖岭点头,笑得好!

外头突然想起拍门声,柳公忙小跑着出去了,过了良久,与家丁一起架回一个人来。那人浑身血肉模糊,几乎不剩一口气了,见到白栖岭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嗫嚅道:“二爷…”

是哈将!

白栖岭上前一步忙握住哈将满是血的手,他显然赶了很久路,受了很多冻,一直被追杀,一直在逃命,终于留着一口气到了他白二爷的面前。

“二爷…”哈将着急把话说完,然而他剧烈咳了起来。

“先医治!”白栖岭道:“在二爷这里,死不了!”

柳公早已为哈将把完了脉,叫懈鹰去拿他之前配好的药丸,并为他止血。哈将眼见着要死了,他还有许多话没跟白栖岭说完。

他想说自己与哼将兄弟二人自从跟着二爷才活出了人样,虽然哼将走了几年了,但哈将总会念着他。他觉得就算此刻他死了,他也不会难过。唯一遗憾的是不能陪二爷再走几年。还有…他想说的很多,但他昏厥了过去。

待他醒来之时,发觉白栖岭、懈鹰和柳公都守在床前。从前白栖岭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以哼将死的时候,他们看起来都风平浪静。可这一日,哈将明白了,他的二爷也会怕了。

别人行走江湖混迹世间,心肠越来越硬,而他的白二爷,心肠软了,会怕了。二爷不是从前的二爷了。

“二爷,兵器师傅…”

“被杀了是吗?”

哈将点头。

白栖岭并不意外。他知晓他身处漩涡之中,早晚有一日别人要挖去他看家的本领。那些人倒要看看,那白栖岭用以制衡别人的奇人若是死了,他可还能继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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