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中喜+番外(78)

作者:粥十九 阅读记录

林子书抬眸,犹豫地接过碗道:“不喂我了?我可是病人……”

程也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道:“手又没断,爱喝不喝。”

林子书看出程也安的不对劲了,昨日还好好的,对他照顾入微,今日就忽然变了脸。

林子书想了想其中原因,于是便试探着问:“听月儿说,昨日你去看魏元景了,他怎么样了?”

剥榛子的手顿了一下,程也安头也不抬,语气却瞬间冷厉,“他是生是死,与我有什么干系?!喝你的药!”

林子书听出程也安这是气话,可他不敢也不愿深究其中原因,他垂眸去喝药,心里却生出一股莫名的难过。

几日后,程也安正在院里练剑,但心烦意乱,剑无章法,他索性停下,坐在树下喝茶。

月儿细细看了程也安一眼,心里无奈,终道:“你若是担心他,又舍不下面子,我替你去打探打探……”

程也安立即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瞪眼反驳道:“担心?笑话,我是怕他真死了,我们之前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月儿从小照顾程也安,程也安嘴硬好面子,什么话真什么话假,她再清楚不过。

这几天程也安明显心情不好,月儿猜到了原因,但程也安好面子不愿低头,月儿便只能顺着他的话说。

“那我们去翻墙看看,看看他死了没……”

程也安故作犹豫地思索着,点了点头:“也好,我们得确认一下,不能太被动……”

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成王府的许鸢县主前来拜访。

程也安与月儿齐齐对视,有些疑惑。

请人进来,许鸢身后跟的却是吴通,吴通梗着脑袋往里走的样子,看着很不情愿,像是被人强迫来的。

许鸢行礼道:“郡主姐姐。”

程也安便有话直说:“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许鸢看了一眼吴通,因自己说话结巴,怕程也安听着着急,便示意他来解释。

吴通看了不看程也安,望着前面如背书似快速道:“自你走后,我家殿下是喝药了,可又开始酗酒,把自己关在房间,整日醉醺醺的,伤势恶化,谁的话也不听。所以,你能来劝劝我家殿下吗?”

程也安蹙眉道:“他……他不听我的……”

许鸢急道:“他听,他,听的。”

许鸢忙拽了拽吴通的衣袖。

为了魏元景,吴通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让他喝药,他就听了。不过殿下还是有心病,启竹先生也治不了,你是他的心……”吴通及时咬断声音,把心上人那三个字憋到肚子里,“反正他听你的……就是,你能不能温柔点?别摔东西别骂他,殿下他心里不好受,你能不能好好与他说,若是能流两滴眼泪,惹他心疼……殿下他肯定什么都听你的……”

怎么听着像是去使美人计?

月儿一脚就踢了过去:“要求那么多!你是来求人的,还是来使唤人的?”

吴通吓得忙一躲。

许鸢赶紧起身挡住吴通,红了脸道:“对,不起,他,他乱,乱,说话……”

“月儿,行了!”程也安抬眸看向许鸢,叹了口气道:我去试试,什么时候?”

当初对魏元景发完火,程也安便立即后悔了,他性子太急太冲,明明是担心,却反而说了重话。对一个病人,一个失意之人,他不该如此。

许鸢愣了一下,眨了眨眼,思索说什么时间合适,他们求人办事不能太早,太晚她又怕魏元景真出什么事。

结果许鸢还没开口,程也安直接起身往外走:“那就现在吧。坐你的马车回成王府。”

许鸢眼睛亮起来,点了点头,就快步去追程也安。

成王府。

程也安轻轻推开魏元景的房门,一股浓烈的酒味刺鼻而入,阳光闯入,满地酒壶中坐着一个穿着白色里衣的人。

听见声音,魏元景抬眸看向程也安,眯眼愣怔,程也安看见他眼圈乌青,胡茬冒了一层,神情迟钝迷离,衣装不整,如一个穷困潦倒的酒鬼,哪里还有以前儒雅方正,松形鹤骨的模样?

魏元景迟疑了片刻,才道:“程也安?”

程也安心里没由来地难过,他把自己摧残折磨成这个模样,可见这件事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内心该多痛苦啊。许是许久未见光亮,魏元景眼睛有些不适,程也安便立即关了门,门窗关闭,只有微弱的光透进来。

程也安抬脚走到魏元景面前,拿起一瓶酒,喝了几口,立即被呛到了,连连咳了几声。

“这么苦辣的酒,你居然还能喝这么多?”

魏元景垂眸笑了笑,没说话。

程也安便坐到魏元景身边,又试着喝了一口。

魏元景没抬头,却问道:“不喜欢为什么要喝?”

程也安看向魏元景,反问道:“那你呢?伤口感染不难受吗?为什么还如此?”

魏元景沉默了许久,才道:“贡生案牵扯了太多人,是我利用了他们,我总觉得我难受些,才对得起他们,可这远远不够……”

捏着酒壶的手颤了一下,程也安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见过那些贡生被拖走的场面,了无生机,残酷无力,他便痛恨自己不能救他们,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会为鲜活生命的衰败而叹息,甚至想去挽救。

所以他能理解魏元景的自责和痛苦,他太过自信和急迫,没有预料到失败,他把所有责任全部归于自身,他痛恨自己,为那些生命,为惨败的结局。

“你不骂我了?”魏元景突然问,语气带着些委屈与小心翼翼的滋味。

程也安下意识地放轻了语气:“不骂你,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可这些最根本的原因不在你,小人得志,正义无法伸张,便一直会有人死去,我们如果能早一点行动,便能早一点挽救局面。现在,我们正在做,会败,但败多了便会有经验,败多了便会有成功,一次成功,便是开明盛世,是千秋万代的功劳。

魏元景,你已准备了十年,难道此刻要放弃吗?”

魏元景道:“不是,我没有想放弃……我只是暂时想让自己醉一次,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可反而我却更加清醒,我夜夜梦到我母妃死去的场景,王氏族人被血刃的画面,以及那些贡生们在东厂被折磨至死的样子……更让我痛苦的是,陛下他从来不肯给王氏族人一个机会,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信任过我舅舅,他说我舅舅是个奸臣,一直在骗他欺他!他高高在上,多疑薄情,听信谗言,不明黑白!又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凭什么?!”

魏元景扶住额头,声音颤抖,几欲哭泣,情绪久久不能平息。

但对当年的事,程也安并不熟悉,他只知道邓国公与父亲都告诉他,王文充是个忠臣,不是谋逆之徒,他记得当时死了太多人,无数人受牵连而死,却都喊着冤枉,但陛下从未心软。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程也安想问清楚,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帮助魏元景。

魏元景愣怔了一下,仰头喝了几口浊酒,苦涩蔓延,辣意侵吞脾胃,双目酸涩起来。

“当年……王氏一族隐居在琅琊山,乱世征战,天下不安,先帝为建功立业,亲自到琅琊山请王氏出山,舅舅不忍百姓受苦,不顾族人反对,私自出了山,帮先帝开创晋国,安定社稷,此后王氏族人纷纷出山,在晋国各地为官为将,或开创书院,或经商致富。

后各皇子争储,陛下平庸,不得先帝喜欢,但舅舅却觉陛下果敢狠厉,有帝王之气,便与赵祥忠等宦官合作,帮助陛下登基,并将母亲嫁与陛下,母亲聪慧,常替陛下解疑,得陛下宠爱信任。陛下登基后,众臣多有不服,为稳固皇权,陛下建立东厂,监察百官,亲自督察办案,此后朝堂上下,渐无人敢有异声。

当时,陛下势弱,不得不让宦官干政,培养亲信,舅舅并没有阻拦。可后来东厂渐无法无天,残害忠良,阉党势力壮大,竟能占据朝堂一半,舅舅便多次上书,请求陛下削弱阉党,撤除东厂,并多次与东厂为敌,干涉东厂办案,救了不少官员与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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