狞宠记(16)

作者:穷酸秀女 阅读记录

冯安自来是个怂的,撇撇嘴,哼唧道:“不服,是爹误会了,方才孩儿没不尊重爹,而是将将睡醒,还有些迷糊着呢。那将府里下人凌虐死一事,更是子虚乌有,乃是那小翠手脚不干净,被发现偷了府里银钱才羞愧自尽的。”

说着,他忽然盯向下人堆,恶声恶气吼着:“是谁?是谁在我爹面前搬弄是非诋毁小爷的?小爷要扒了他的皮!啊......疼死了!”

冯元瞧他兀自冥顽不灵,终于将藤条挥了下去,凛声命小厮:“将他嘴堵上!”

冯佟氏心疼的要命,上前求情也好阻拦也罢,皆是无用,那二十五下一下都没少,统统落在了冯安屁股上。

到底是自个儿嫡亲的儿子,冯元哪能不心疼,打完后挥挥手让下人抬他回去上药。

“老爷忒狠心,渊儿的臀已是血肉模糊了。”冯佟氏愈想愈心疼,抓起帕子拭泪。

“你当我那般糊涂?本就未使多大力,他喊的倒跟杀猪似的。哎,可怜我这年纪,却只得他一个儿子,真是愁煞了。”子不教父之过,冯元只期望此时将他引入正途还为时不晚。

冯佟氏撇撇嘴,只一个儿子还不是得怪你不进我房门?可这抱怨的臊人话她可没脸说。

琢磨了一圈,她轱辘轱辘眼珠子,挑眉道:“还不是王氏和刘氏肚子不争气,伺候老爷年头也不短了,竟是未坐下一儿半女来。”说着兀自应景地叹着气,惋惜不绝。

瞧她惺惺作态的样子,冯元端的是不知该说他这正房太太甚么好了,这些年自个儿念着结璃之情给她留着体面,她到如今竟还拿他当大傻子呢?

“那王氏生下的孩儿为何夭折,之后与刘氏二人又为何久久不孕,想必已是绝了身子,这前前后后你最是应当知晓的罢?”撇了撇茶末,他不咸不淡道。

冯佟氏身子一僵,强笑道:“老、老爷说的甚么,妾身听、听不大懂,呵呵。”

“能否听懂你心里明镜着,懒得跟你周旋,我今晚有应酬,就不回了。”

冯元转身出了府,只余脸色煞白的冯佟氏。

老爷晓得了?晓得多少?何时晓得的?

方才还想着去儿子院子瞧瞧的,此时也顾不上了,冯佟氏浑身发虚,再坐不住,将宋嬷嬷唤了来。

“奶娘,当年王氏和刘氏的药,除却你还有谁知晓?还有那贱种......?”

宋嬷嬷吓了一跳,连忙去关了门,回来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回太太,那药是老奴亲手抓的,熬药时也未经旁人手,太太放心。至于那小儿,也是老奴亲手......”提到当年那孩子,她免不了有些良心不安,真是作孽啊。

“那就好、那就好......”冯佟氏拍拍胸口,端的是虚惊一场,想必老爷也是忖度,没真凭实据打死不承认便是了。

第18章 南门

绿莺晓得自个儿身份卑微,本以为冯元会将她安置在一处偏僻小院子里。小院子有寝屋有灶房,柴房能多堆些柴禾,有口水井能洗衣裳,有棵歪脖树能结些果子,如此,她便满足了。却没想到,竟是个如此体面的宅子,她哪里见过这等世面。

今早德冒便来刘家寻她,说是冯爷有事,命他来接她过去南门宅院,此时置身此地,简直似做梦一般。

冯元这南门的宅子虽只是二进,但占地颇广,的确是座大宅。

正厅比刘家的堂屋大三个来回,寝房更是比她从前住的后罩房不知强了多少。

屋子布置的甚是华丽旖旎,架子床宽大高阔,床上挂的是水粉苏绸帐子,桌椅箱柜,一溜儿的黄花梨木。窗下的案子上坐着个苏麻离青瓶,八仙桌上的青瓷香炉嵌着朱玉,香烟沁人心脾。

绿莺伏在榻上,扭扭脖子,惬意地蹭了蹭,上头锦缎服帖,柔软温润。她瞠目四望,忽地眼儿一定,竟还给她置了架梳妆台?

妆台她一个丫鬟从未用过,幼时娘倒是有一个,那台子沿儿跟她鼻梁一般高,她那时常踮脚抻脖子将脑袋撂上去,摸摸黛笔、动动胭脂,觉得甚是新奇。

打小便喜爱的玩意儿赫然出现在眼前,她喜滋滋地奔向妆台,坐在台前的方凳上,凳上头用锦绸裹着一团棉絮,甚是软和。摸了摸台子上头架着的金漆琉璃镜后,她掀开泛着香气的檀木妆奁,盖子打开,霎时一片珠光宝气,钗环首饰参差其中。

绿莺脸一红,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支绿头如意簪,羞答答地想着,这是冯爷为她挑的?她心里美滋滋的,比量着插在头上,又拾起对儿梨花状耳坠子穿在耳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倒是将她的姿容衬得又俏了三分。

门扉被轻轻叩响,她一怔,连忙起身前去开门。

门外德冒肃着一张脸,见了她,连忙垂头敛眼道:“老爷来了,在正厅,姑娘快过去罢。”零

绿莺一喜,连忙朝他福了福,“请德冒小爷稍后片刻。”阖上门后,她又回到镜前,理了理鬓角整了整衣襟,才随着德冒去了。

迈进了正厅,见冯元端坐上首,她扬起明媚的笑,金莲轻摆,袅袅婷婷走过去,行礼问安后便如一根青葱般,翠生生地立在他身旁。

冯元微微侧首,将她打量一番,穿戴倒也没那般寒酸了,他点点头,眼含笑意:“甚是好看!”

绿莺得良人赞美,顿时眼儿晶亮,心内开花,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可方咧了咧唇,冷不丁瞧见一众下人具在,深怕他误会自个儿轻狂,便使劲儿将那笑收了回去,嘴角下压,死抿着唇,忍得嘴角直抽。

冯元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地兀自饮着茶。

这时,一婆子领着十几个小丫头前来,冯元伸手点了点一众人,朝她道:“宅子里从前的老人儿不够使唤,爷便让人唤了牙婆来,你挑几个伺候起居的贴身丫鬟罢。”

绿莺欣然点头,选了话不多又机灵、看似忠厚老实的四个丫头,又赐了名儿,春巧、夏荷、秋云、冬儿。

待人都退下了,她凑近冯元,搅着手指头忸怩道:“冯爷......”顿了顿,想到打今儿起就是他的人了,唤冯爷未免太过生分,便大着胆子唤道:“爷。”见他未作不悦,才放心接着道:“爷,这么富贵的宅子给奴婢住,岂不是作贱了?让奴婢住个刘家那样的屋子便好了,奴婢那后罩房倒是住惯了......”

闻言,冯元眉头锁得死紧,语气又闷又滞:“可莫要再提你那破屋子了,跟个窝棚似的,一股松树油子味儿,床板硌得爷骨头都要生茧子了。那破头烂齿的桌子,把爷官服上的丝线刮得支楞八翘,跟狗啃的似的,爷可不想再自找罪受了。”

绿莺听他连珠炮般一句接一句的,早羞愧地紫涨了面皮,刘家那后罩房确实不是他该住的。他是高官贵胄,自然要住好的,哪能让他再委身个破屋子,听出他语气不耐,她便不再提这事。扫了眼案上更漏,她笑盈盈道:“爷晚膳想吃甚么?”

“随意上几道菜即可,酒就莫来了。”冯元说完便兀自闭目养神起来。

绿莺让灶房准备了几道菜和一碟子芝麻饼,又让丫鬟沏了壶香茶。

待菜上了,当中有道蒸脆蟹,用碎花小矮盆盛着,金红灿灿的八爪蟹肥美清新,热气升腾,鲜味萦绕鼻尖,四外圈围着一溜香椒粒儿、姜蒜芽儿,花花绿绿得甚是好看,绿莺想起方才在闷户橱里看见的纯金蟹八件,连忙起身去拿了来。

小锤轻敲、钳子轻夹、针头轻剔,美人儿细白小手左右翻飞。须臾,冯元跟前碟子上的蟹肉便堆成了小山包。绿莺笑问道:“爷,这蟹子味儿可好?都是今儿新打的。”

冯元吃的香甜,点点头,随口问她:“你这手上功夫如此了得,难不成是日日吃蟹练就的?”

闻言,绿莺笑意淡了些,轻回道:“幼时娘教的。”

冯元点点头,端起茶品了品,奇道:“今儿这甚么茶?往日倒是未曾饮过。”饮惯了龙井大红袍之类名贵的,此时尝到新茶倒颇觉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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