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堂(58)

作者:畸人 阅读记录

思琪忽而笑着说:“我最近啊听爵士乐交响乐听腻了,喜欢听点新鲜的东西。”

翠芳道:“喔?什么新鲜的东西?”

思琪对季妈道:“去请先生出来。”

抱着琵琶的女先生款款下楼,欠了欠身,坐在高椅上问:“小姐们想听哪一曲?”

翠芳道:“这就是陈小姐的新鲜东西呀,这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

“对别人来说可能老掉牙,但对我这个从未接触过的人来说,可不新鲜嘛。”又问朱丹:“朱丹妹妹可觉得新鲜?”

这一声妹妹唤得极甜腻,听得朱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朱丹咽了咽口水,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狡黠一笑,也不敢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咿——不应该呀,听说你姆妈从前就是有名的书寓先生,弹得一手好琵琶呢,想必你从小耳濡目染,怕是都听腻了吧?”

翠芳震惊道:“那不就是堂子——”

她忽然捂住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

菲菲朝表姐使了个眼色,叉起一小块蛋糕放进碟子里,冷不丁道:“对了表姐,这位陈小姐说起来跟你也算是一家人了。”

“啊?”翠芳一惊。

朱丹同样惊愕。

“你们还不认识呢?思琪你怎么不介绍介绍,这位陈朱丹小姐就是顾大少爷的女朋友啊。”又对朱丹笑着介绍道:“我表姐呀是顾公馆的十姨太,你要是有幸嫁进了顾家,还得喊她一声姨娘嘞。”

“你们还不认识呢?思琪你怎么不介绍介绍,这位陈朱丹小姐就是顾大少爷的女朋友啊。”又对朱丹笑着介绍道:“我表姐呀是顾公馆的十姨太,你要是有幸嫁进了顾家,还得喊她一声姨娘嘞。”

翠芳拉长了脸道:“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攀亲还早了些。”

王妈手抄在围裙里,一双小脚走起路来没有声响,走近道:“小姐,太太喊你上去一趟。”

思琪一走,翠芳端着咖啡道:“我看陈小姐和我们家越珒也不是一路人,倒是有点好奇怎么认识的呢?”

朱丹回忆道:“我们是在医院认识的。”

“喔?竟是医院这么晦气的地方。”

第六十五章

朱丹一怔,不由得将她细细端相了一遍,巴掌大的脸上两片唇瓣尤其厚实,像是吃辣椒辣肿了嘴,牙齿白是白,但略有些不齐,笑起来不大美观。

一枚翡翠银钻发卡嵌入惊涛骇浪般的云鬓,上挑的眉毛描得乌黑,睫毛应当是用火柴烫过,长而疏的睫毛刻意的向上卷翘着。穿一身墨绿色香云纱旗袍,缀着金镯子,玉耳坠,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映到杯内,棕色汤液里荡出一道绿光来。

她是置在竹笾里熟透了的果实,吃了倒也罢了,就此放着只会日渐腐烂下去。

花、果、女人,烟火。

或许美好的注定是难以长存的。

人的一生大约有两次成熟,一次是生理上的成熟,一次是心理上的成熟。男人又最容易被这两个时期的女人吸引,一个像孩子一个像母亲。他们的一生似乎都在扮演父亲和儿子的角色,至于丈夫,只是父亲和儿子的另一个名称罢了。

翠芳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心思都写在脸上,喜欢了便掏心掏肺的待他好,遇见不喜欢的嘴角一撇,舌头上都竖着刺。她对她讲:“陈小姐,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以我们家越珒的条件,放在前几年像陈小姐这样条件相貌的女孩根本是配不上他的。”

菲菲连忙用手肘捣了捣她。

翠芳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陈小姐,不知道我们家越珒有没有和你提过他迟迟没有结婚的原因?”

翠芳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陈小姐,不知道我们家越珒有没有和你提过他迟迟没有结婚的原因?”

朱丹茫然地看着她,紧张地捏紧手里的骨瓷杯盘。想了想,又不好直接说不知道,让人误以为他们交往不深,笑着点头道:“他早早就和我坦白了,他说在我之前只谈过一段恋爱。”

翠芳笑道:“他没骗你,我作证,是只有一段正式的恋爱。”

朱丹松了一口气,她真怕他说谎,倘若他真要骗她,索性不要让她发现,让她蒙在鼓里一辈子也行。

可谁又能骗谁一辈子呢?

翠芳又道:“所以说大少爷是出了名的痴情郎,这大好光阴都为了等她蹉跎了。”

“等她?”

“嗳,眼看着两人即将订婚,鸽子蛋的大钻戒都买好唻,结果临了临了这门亲事又黄了。不过人家泠小姐写信来说,要越珒等她几年,谁知道,他还真痴心等她。”

翠芳迅速睨了她一眼,翘着小拇指捏起咖啡杯悠哉地抿了一口,抽出手绢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说起来倒要谢谢陈小姐,把他从苦海中捞了出来,只是也不知他心里面还有没有那位泠小姐了?”

朱丹有些负气道:“你大概还不知,他心里早就放下了!”

“喔?放下就好,放下就好。”

“喔?放下就好,放下就好。”

思琪刚好下楼听见她们的谈话,心里也是堵了一块石头,连忙坐下问:“你们在说什么林小姐?”

菲菲笑道:“表姐在八卦顾大少爷的前女友呢。”

思琪来了兴致,缠着问:“你们背着说些什么秘密,速速如实交代。”

翠芳道:“思琪你应当认识啊!开银行的那个泠家呀,泠心蕊,泠家三小姐!”

思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林小姐,是泠小姐。泠家六少爷是她的同班同学。

菲菲道:“想起来了,表姐说的是泠非凡的三姐。”

思琪撇嘴道:“泠非凡啊——满脸的痘坑,眼睛又小,个子又矮,就他长的这幅挫样,他阿姐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菲菲掩嘴笑道:“泠非凡也被你说的太不堪了,癞蛤蟆似的,其实人家也还好啦,学校里不是还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嘛!”

思琪呕了呕道:“她们那是瞎了眼!那是看中他这个人吗?还不是图他家开银行的有钱!”又指着菲菲逼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菲菲连忙摇头,脸臊得通红。

见太阳快要落山,朱丹只觉得越坐越冷,一双手和瓷杯一样凉。

思琪欲留大家吃晚饭,这话在朱丹听来便是主人在下逐客令,仍是客客气气道了谢,先起身离开了。

思琪欲留大家吃晚饭,这话在朱丹听来便是主人在下逐客令,仍是客客气气道了谢,先起身离开了。

朱丹一走,她们像是在吃没有糖的蛋糕,怎么也尝不出滋味来。

翠芳一回顾公馆便径直去了二太太的屋里。

婉萍正在案前抄写经书,见她这样的火急火燎,搁笔询问她:“是不是越珒出事了?”

翠芳佩服道:“二姐你开天眼呐,怎么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分明是她心无城府。

翠芳理了理蜷曲的秀发,坐在沙发上蹬掉高跟鞋,对站在一旁伺候的小杏说:“新鞋子磨脚,痛死我了,死丫头,还不拿双拖鞋给我换上!”

二太太是小脚,平日里不穿拖鞋,只好回十姨太房里去取。

翠芳揉着脚道:“二姐别怪我没有规矩,在外头我兴许还要装一装的,回到家里来我是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去了。”

婉萍看不惯,坐在沙发上闭眼捻着一串佛珠。

“我今日见到了越珒在谈的那位陈小姐。”

婉萍手一顿,睁开眼看着她。

婉萍手一顿,睁开眼看着她。

“小姑娘嘛长得还不错,但是不会打扮自己,还是一副学生样,话也不多,有点闷。”

婉萍道:“话不多好,这个家有你一个话多的就够了。”

翠芳撅嘴道:“哼,二姐你是不知道,那位陈小姐啊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不过是个被遗弃在外的私生女罢了。”

婉萍对越珒的婚事看得很重,结婚已经错过佳期,想着晚都晚了,到最后定要娶个贤妻。听翠芳这样一说,她对朱丹的印象大打折扣,别的不论,就私生女这一条,这位陈小姐已然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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