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奴(175)

然而若得了引子,这毒便会散去满身功力,令其全身乏力,成为普通人,乃至四肢脉络再无法习武。

李庆成若有所思点头。

“你去歇着罢,也别太累了。”李庆成道:“引子是什么?”

娥娘道:“是一种西域产的五瓣红花。”

李庆成问:“你身上有么?”

娥娘摇头:“这方子也是药门传下来的。”

李庆成收了琐物,坐在厅上发呆,娥娘心神不定地告退。

李庆成道:“都退下罢。”

方青余走了,张慕仍站着,李庆成抬眼瞥他,张慕忽地一撩袍襟,单膝跪下:“慕哥求你一件事。”

李庆成道:“怎么了?起来。”

张慕:“求殿下赦娥娘一命。”

李庆成哭笑不得道:“我不会杀她,你起来。”

张慕缓缓起身,表情十分迷茫,李庆成道:“我绝不杀她,你若不信,明天让她走就是了。”

张慕这才放心点头。李庆成看了那小包袱一会,将桌上东西全收拾了,起身回房。

那一天下午,李庆成一直呆在房里,也不出来。

傍晚时房中传令——一壶酒,两个杯。

李庆成一直在房里安静坐着,桌上摆满了从西川带来的所有物事,剑,甲,书,同心结,玉璜,甚至张慕的匣子。

他挨个看了很久,几乎把从前的事都想起来了,然而还有一事,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对张慕的感情,他彻底忘了。

他在这些东西的见证下,缓缓忆起了每一件事,事无巨细,那夜京城的大火,太液池冰凉的水,水道中幽深而久远的黑暗,西川的那一场大雨,岐黄堂的药香,冰封的寒江……

枫关五万人鏖战,郎桓城的夜逃,西川孙家的万盏花灯,绞尽脑汁,李庆成把能想的都想到了,却想不起他对张慕的感情。

唯一给他以触动的,只有月夜下的一句:“因为我叫张慕成。”

但那句话除了带给他些微的感动以外,再找不到丝毫多余的情绪。

然而铺天盖地,足以掀翻沧海与夷平群山的回忆朝他卷来,每一件事都在告诉他,这名哑侍卫为他做了很多,多到他的生命几乎无法承受,唯一的补偿就是把自己给他。

李庆成甚至怀疑那夜的翻云覆雨是一场梦。

他旋开那盒良宵膏,凑到鼻前闻了闻,脸颊上现出淡淡的绯红,继而把它盖上,放回去,一下午便坐着发呆。

黄昏时分,李庆成拧开娥娘带来的玉瓶,里面一共有四枚药丸。

李庆成沉默地斟了两杯酒,把两枚化在杯里。

“慕哥。”李庆成道。

张慕推门进来,一瞥间,李庆成看到方青余远远站在院外的竹林下,青衫与鸢尾竹相映,有种说不出的寂寥与落寞。

张慕反手关上门,将方青余关在如血的黄昏之中。

夕阳的光线从窗格外洒入,房中阴暗而静谧,李庆成的身影一半迎着光,一半隐在黑暗里,开口道:“过来坐。”

张慕坐下了,看着案上的酒。

李庆成伸出手指,抚上张慕的脸,他英俊的侧脸上那道红色的灼痕平添帅气,双唇轮廓分明犹如石凿的锋斧,两眼深邃带着一丝绝望。

“慕哥,我把你的庆成给弄丢了。”李庆成道。

张慕没有答话。

李庆成说:“我把那些事都想起来了,唯独对你的仰慕,我想不起来。醉生梦死,咱们一人一杯,若这辈子再想不起来,咱们好好地当君臣,这些事,都留待下辈子罢。”

李庆成说完看着张慕的双眼,端起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醉生梦死入喉,犹如一味断肠的毒酒,苦得难以言喻,李庆成紧紧抿着唇,刹那间脑中一声巨响,犹若雷霆。

西川葭城,鹰羽山庄。

“走水了——!”

漫山敲起惊锣,张慕仓皇喝道:“别慌——!都到后山的院里去!”

秋高物燥,那场火突如其来,于狂风中席卷了整个鹰羽山庄,幼时的李庆成放声大叫,抱膝缩在楼台的三层走廊处。

大屋被压得崩垮,轰一声三层高楼木柱折溃,惊天动地的倒了下来,李庆成仅五岁,抱着栏杆,随着整座倒塌的高楼斜斜坠落。

一道灰影从山路尽头飞掠而来。

下一刻,眼前一片黑暗。

燃烧的灰烬与火星飞来飞去,男人的闷哼声在黑暗里传来。

少年时的张慕以肩抵着垮下来的铜门与木柱,单膝跪地,艰难地在废墟中撑起一个狭小的空间,身下保护着五岁的李庆成。

抬头时,一双深邃发亮的眼眸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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