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里(19)

半睡半醒的时候,褚桓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要么我跟他们走得了。

随即,他又觉得这想法是异想天开——去偏远少数民族地区教汉语?专业也不对口啊。

“肯定是酒喝多了。”他把自己所有失态的缘由都一言以蔽之了。

第9章 现世

可是第二天,褚桓依然是在草药的味道中醒来的。

小芳——尽管得知了他的真名叫做“凶猛的毛猴”,但是褚桓个人觉得还是“小芳”俩字简洁易懂又形象——这位朋友虽然依然动不动就对他做怒目金刚状,却一大早就起来,挥汗如雨地蹲在地上熬药。

眼下已经是可以穿风衣的季节了,而小芳整天近乎光着膀子,居然还能这么的热,这让褚桓有点费解。

是这位朋友的火力壮得异于常人么?

褚桓侧身用没受伤那一边的肩膀把自己撑了起来,从宿醉中清醒,他没有感觉到不适和头疼,可见南山那酒虽然乍一入口味道诡异,但肯定是好酒。

然而只是这微微的一动,他原本惫懒放松的神色突然一凝。

有道说“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先挨揍后揍人,这是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因此褚桓不敢说自己有多大本事,但绝对是个挨刀挨枪子的专业户,小到子弹擦伤,大到“三刀六洞”,他全都挨得经验十足。

什么程度的伤,怎么养,养多长时间能好到哪种程度,这些褚桓都是再清楚不过的,像他身上这种对穿的枪伤,头两天不恶化不感染,其实就已经算是保养得不错了。

可是此时,仅仅隔了一夜,他那新鲜的伤口竟然已经隐约开始结痂了。

且不说随着年龄的增长,长期压抑的心情和不良的生活习惯,他的身体素质只会越来越差——就算在他的全盛时期,他也没有过这么恐怖的恢复能力。

简直像是局部的细胞活性被极大的增强了。

他们给他用的什么药?

灿烂的晨曦中,褚桓心里涌出了无数个念头,常年与各种跨国亡命徒打交道的工作经历,让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毒品。

绑在伤口上的树叶,还有他喝下去的草药,那都包含了什么成分?

他会不会把镇痛的作用误当成来了伤口在愈合?

这时,南山端着一个盆子走过来,充满活力地对褚桓打了招呼。

褚桓心中虽然疑虑重重,但是不动声色地应了,他往南山的盆子里看了一眼,只见里面用半盆清水泡着几根巴掌宽、两尺多长的大叶子——就和他伤口上包扎的一样。

南山单膝跪在他的床沿,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解开褚桓头天包在伤口的叶子,不对比不知道,也许是脱水的缘故,从褚桓身上拆下来的叶子已经明显发干黯淡了,仿佛生命力被吸走了。

叶片上有一处黏着他一点血肉,南山把叶子剥下来的时候不注意牵扯了一下,褚桓虽然一声没吭,身体却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疼——是真疼,但疼是好的,起码代表他没有被什么麻醉。

南山注意到了他的反应,摊开掌心,贴在了他的额头上,似乎是进行某种安抚,接着,南山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倒出了一小把雪白的粉末,看起来像面粉,比普通的白面粉还要白一些,带着某种特别的气味。

腥,褚桓想了想,感觉那味道是介于“血腥”和“植物的土腥”中间的味道。

不等褚桓观察仔细,南山就把药粉糊在了他的伤口上。

那不知名的粉末带来的剧痛真是非比寻常,比直接浇辣椒水还让人欲仙欲死,褚桓觉得好像有人把长刺探进了他的伤口里,又重新搅动了一遍。

不过他有“上药肯定是疼的”这个心理预期,因此这次连哆嗦也没有,只是本能地绷紧了肌肉,咬牙扛了过来。

对于这样硬骨头的表现,南山抬起头看着他赞赏地笑了一下,对他说了句话,听起来和小芳的本名发音十分接近。

褚桓判断这句赞扬地意思很可能也是“凶猛的毛X”。

他面有菜色地接受了对方的赞赏,同时心怀忧郁的想:“可千万别是凶猛的毛驴啊。”

奇迹般的,他胸中的疑虑虽然还在,但戒备已经去了大半。

疼痛的不掺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褚桓冥冥中似乎有种直觉,让他不肯相信南山是坏人。

招待所里的标间只有两张床,挤两个瘦小些的女孩子勉强可以,两个汉子是万万睡不下的,小芳就把电视柜上的电视搬到了一边,褚桓看见他在上面铺了一张草席,枕着一个酒坛子睡了一宿,很有世外高人的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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