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伤害你了?”毓兰问。
靡音淡淡一笑,笑容像浮萍一般,飘忽不定,没有任何意义。
“你不应该招惹他。”毓兰轻声道:“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来,你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殷独贤适时插&进话来:“那么,就让靡音在这里陪你吧。”
“那么你呢?”毓兰看着他,眼睛因为无力而半阖着:“就算是现在,也还是觉得这间屋子脏吗?”
殷独贤坐在椅子上,窗外的微光进&入,将他的脸氤氲成了一片:“我并没有这么认为。”
“是。”毓兰笑了,笑容是种绵长的苦涩,淡淡的怨尤:“你不认为这屋子脏,你认为我脏。”
殷独贤起身,黑色的发在xiong前的金龙身上滑过,闪过一阵寒光。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站立在那里。
屋子里,重新陷入了死寂。
紫檀木屏风上,是大片大片的海棠,绣工精致典雅,随着天光的移动,绣面上闪着暗暗的流光,透出花的妖艳。
而地上那波斯地毯,厚重地压在人心上。
毓兰看着殷独贤的身影,隔了许久,才疲倦地闭上眼。
她的眼睑,很薄,晶莹剔透,似乎闭着眼睛都能看见全部。
看见一切她想要看见的东西。
“过来,”她重新睁开眼,轻声道:“过来让我看看你。”
在那瞬间,靡音似乎看见,殷独贤身边的光影有了微微的晃动。
就像是一池永恒不变的水,忽然之间有了动荡。
他就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冰雕。
慢慢地,慢慢地,他终于回过头来,一步步地走到毓兰的乌木塌前。
藕色大被褥上,绣着青绿瑞草,那充满生命力的颜色,衬得毓兰纤细的手,更为消瘦。
殷独贤的脚,踏在波斯地毯上,没有任何声息。
但还是给人一种无端的压迫感。
他站立的地方离乌木塌不远,但当他迈步时,中间似乎有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站到了毓兰面前。
毓兰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是春水般的温柔。
她微微张开嘴唇,那没有涂抹胭脂的嘴唇,毫无血色。
就像她的生命,毫无血色。
但她的声音,却是充满了阳光般暖和的气息:“过来,把你的手给我,让我momo你。”
殷独贤没有动静。
他逆着光,靡音看不见他的表情。
从来都看不见他的表情。
那阴暗永远都在他脸上徘徊,永远不会离去。
在等待的过程中,靡音认为他会拒绝。
可是他没有。
他的手,那修长白净,仿佛染着冰雪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那手,在微微的天光之下,仿佛是透明的。
它来到了毓兰面前。
毓兰握&住了它。
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傍晚。
她经过了一整天的挣扎,终于将腹中的他给带到了世界上。
那时,她就是这样,躺在chuang上,握&住那只小手,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母子俩的手,有着惊人的相似。
那种白色,晃花了靡音的眼,她微微地偏过了头。
毓兰将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边。
她用心地倾听着手中的血管里流淌的声音。
那里面,流淌着自己的血。
是的,她的骨血。
这是她的儿子。
她荒芜生命中唯一华丽的点缀。
只是太过华丽,刺痛了她的身体。
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许久许久。
靡音看着屏风。
微弱的白色的光,透过布料的缝隙,晃动着,氤氲成了一片,潋滟了人目。
百合香,袅袅绕绕。
时间,像是不曾流淌。
“别想那么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忽然,殷独贤开口了,他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感情。
这是他永恒的特质。
但靡音知道,他不是无动于衷的。
这,似乎是他掩饰自己的方式。
听见他安慰的话,毓兰笑了,那笑容是浮在面上的。
她摇摇头,轻微地摇摇头,但只这一下似乎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不。”她说:“很多事情,需要时间才能挽回,但是,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殷独贤没有说话,他的眼底,似乎流淌过什么东西,但是面上那亘古平静的冰,却将其遮掩。
“独贤,我还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我吗?”毓兰道。
殷独贤点点头:“你说。”
毓兰的眼睛,从殷独贤那,转到靡音脸上。
她转动的速度很慢,缓缓地,牵动着靡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