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对她动手,不要再伤害她。”毓兰这么说道。
殷独贤没有回答。
可是此刻的毓兰却异常地执着:“答应我。”
房间中的黑暗与阴影,仿佛在一瞬间全都涌上殷独贤的脸。
是那样的凝滞。
忽然之间,殷独贤看着靡音。
而靡音,也与他对视着。
两人的眼中,都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就这么,对视着,仿佛要到地老天荒。
很久很久之后,殷独贤的目光越过了靡音,似乎是看到了她的身后,看到了不知名的一点上。
“好,”他说:“我答应你。”
毓兰又笑了,笑容清雅而苍白。
作者有话要说:
☆、斑斓
她看向靡音,道:“听见了吗?以后,他不会再对你动手了。”
靡音没有做声,只是微微地垂下了眼睛。
眼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没人能够知道。
或者,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
做完这一切,毓兰感觉到了深深的疲倦。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殷独贤和靡音,就这么安静地待在她身边。
没人说话,没人动弹。
微微的天光,潜进屋子,覆在藕色被褥上,将上面的花草,映照成柔&软一片。
从那之后,靡音每日都会去仙庆宫陪伴毓兰。
其实,两人大多数时间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对坐着。
一旦毓兰精神好些,她便会动手绣香囊。
青白色的底,绣着福字。
因为体弱,她做一会,便要喘半天的气。
靡音没有劝她,因为她知道,这是毓兰绣给殷独贤的。
是她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
毓兰的病,时常发作,每一次,都非常严重,像是要离开。
而每一次醒来,她的脸颊就越发透明苍白,像是要马上化仙而去。
所有人都清楚,她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而那香囊,只完成了大半。
这天,雪后初霁,阳光遍洒大地,茫茫白雪,幽幽地闪着光。
淡淡的赤金,笼罩着世间的一切。
就连那些铅灰色的砖墙,也仿佛有了生气。
毓兰从宫女无意间推开的窗户中,看见了这番美景,忽然便有了精神,表示要去外面坐坐。
于是,靡音就陪伴着她来到御花园静宁湖中的八角亭里。
亭子修筑在湖水中央,四面由游廊相接。
地面全由大理石铺成,人模糊的影子,在上面缓缓移动。
内侍们端来了乌木软榻,宫女们细细地铺上了暖热的毛皮垫子,又为毓兰拿了暖手炉,披上了厚厚的貂裘。
可从靡音的眼中望去,笼罩在厚重暖意中的毓兰,还是冷。
一种从体&内涌出的冷,怎么,也暖不了的。
接着,毓兰躺在软榻上,安静地看着天空,而手中,则拿着那未完工的香囊。
那天,蓝得异常纯粹,看久了,眼里总是湿湿的。
靡音也静静地在石凳上坐着,沉默地喝着茶。
在静谧的空气中,有种绮丽的香气,混合着药香。
原以为,时间会在这样的安宁中过去。
但毓兰开口了:“靡音,你说,独贤会喜欢这个香囊吗?”
靡音没有回答。
她面前的茶,是刚滚开的,带着清新的香气,舒缓地向她卷来,像朵盛开的魅惑人心的花。
毓兰对她的沉默并不在意。
就像是,这是她早已预料到的结果。
她自言自语地说道:“他出走的那天早上,我答应为他缝制一个香囊……究竟过去多少年了?”
靡音依旧看着杯中的茶叶,如云般,舒卷不定。
像是舒缓的挣扎。
素雅的丝线,在毓兰柔&软虚弱的手中翻飞着,她没有抬头,忽然问道:“靡音,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让独贤不再打你了吗?”
靡音摇摇头,影子在茶面上晃动了下。
毓兰根本没有看她,但她似乎从空气的流动中感觉到了靡音的动静。
她缓缓说道:“其实,我为的并不是你,而是独贤。”
即使是晴天,可风还是挟带着冰冷的气息向着亭子中的两人袭来。
靡音问:“为什么呢?”
“因为,我知道,他每一次动手,你与他的距离就会更远。”毓兰的语气很轻,有时居然听不见。
“怎么会呢?我永远都必须待在他的身边,直至死去。”靡音的语气将空气中都染上了淡淡的讽刺,只是不知,讽刺的是谁。
毓兰忽然叹口气:“靡音,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的,你明白的。”
靡音想说什么,但转头,看着毓兰那比地上的雪还要苍白的脸色,便将带刺的话咽下了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