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江湖之铁剑春秋(25)

小秋缓缓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通红的眼睛,那对眼褪去了慑人光芒,里头满满盛着水,满满漾着心疼,满满的尽是不舍。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一剑说。

小秋怔楞了。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听着他人的悲伤,就能为他人落下不忍的泪水?

仅仅这么瞬间的相望,几步之遥的距离,一剑脸上的怜惜让小秋紧紧封闭的心破了一个洞,一切不甘与寂寞又再次涌上,化作泪滴溃堤而下。

泪水越聚越多,几乎没有停止的迹象,小秋发楞地望着一剑,而后掩起了脸,发出哽咽而压抑的哭声。

一剑没料到小秋居然又哭了,当下真是急得团团转,连自个儿脸上挂的两行泪也忘了擦,手足无措地喊道:

「小姑娘妳怎么又哭了,俺......俺......是俺不好又惹妳伤心!别哭啊......别哭啊......妳一哭俺......俺就全乱了!」

一直没发声的老头此时打了个无聊的呵欠,一剑回头瞪了这向来没心没肺的老小子一眼。天伦悲剧、人间惨事吶,老头简直没血没泪!

最后,这日,一剑拉着老头早早撤退。

他可不想小姑娘哭不停,一切改日再说。

小啾其实不叫小啾,他真正的名字,叫陆莫秋。

听说那中间的莫字原本作漠,取广大无人居的沙漠之意。

他未出世娘亲便殁,于棺材内而有胎动,相士说他八字奇硬克父克母克至亲,靠近他的人难得好下场,便替他改了那意思不好的名字,以免克着善心收养他的铁剑门门主陆玉。

记忆中好像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人,笑容爽朗灿烂,任他哭任他笑,只要自己回首,那双大手总在自己身后,让自己依靠。

可回忆太过遥远,远得那人面容模糊,那个自己曾经叫过舅舅的人早已离他远去。

他们说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一柄断剑,与奉天河岸无数淋漓鲜血。

他们说这就是所谓的棺材子、克至亲,他喜欢亲近的人,到最后始终都会,离他而去。

于是从那时起,他再也不敢和人亲近,于是,再也没有谁想靠近他,于是他的心逐渐变得像冬雪寒冷,于是,他成了孤单一人......

清晨曙光初露,莫秋悠悠醒来,发现不知何时竟离了床铺,倚在窗台上睡着。

夜露湿衣,冰冷刺骨的寒意让他清醒,可他心情有些不同,昨夜梦里,他又见着那个待他极好的人,他的舅舅──延陵一剑。

或许是昨日那个救了他的豪爽汉子缘故,以往总是轮廓朦胧的人影,竟变得清晰,而影像与那叫阿牛的男子重迭在一起,显得如斯契合。

他梦见舅舅对他笑,叫他要努力习武认真读书。

舅舅说:「小秋,舅舅想你成为顶天立地的铮铮汉子!」

他在梦里点头,用力点头。舅舅希望的事,他总会尽力去达成。他不想让舅舅失望。

敲门声砰砰响起,力道之大甚至连房里的薄墙都微微震动。

「小啾姑娘,妳醒了吗?」门外传来的那阵嗓音像雷般洪大响亮却不骇人,淳厚顺耳的声音一如它的主人般,强大中带着敦厚,令闻者安心。

「醒了。」小秋应了声。

于是那人推开房门大步入内。

初出的阳光由窗口洒入,落在那人暖暖的容颜上,那人带着一抹纯朴的笑容,大大咧着嘴,温煦如朝阳地说道:

「今儿个好些了没?老头在楼下吩咐了一桌酒菜,妳昨儿个哭累就睡肯定饿了!下去用膳去,快些,这年纪正长个子,饿着肚子可不好!」

莫秋微微一楞,一剑身上散发出来的暖意毫无阻拦直入他心扉,他嘴里迸出几不可闻的字句:「......舅舅......」

那个曾经待他极好、望他成材之人,如今不知为何,又一次与眼前这人重迭。

「啥?妳说什么?」没听清楚的一剑笑问了声。

「没......」望着对方的笑容,莫秋不由自主地展开眉头,昨日那些乌烟瘴气几乎全被消融,心情也莫名舒缓了开来。

随着这个人下楼去,凝视对方坚毅挺直的背影,彷佛舅舅活了过来,正走在自己前头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记忆里的舅舅总是满脸胡渣一身风尘,而这人气宇轩昂面貌清俊,凝视着,倒让心里多出了一种不明滋味。

心悸了一下,酥酥麻麻的,有些慌,有些乱。

似乎......不太妙......

莫秋望着一剑背影,露出细细思量的神情。

清早,客栈大堂满是要启程赶路的行旅商贾,莫秋随一剑步下楼时恰巧碰上昨日险被自己所伤的那名大婶,一剑脚步略顿莫秋便知这人心里在想什么,遂在这时走去向那大婶低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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