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奴(53)

「父皇无法应付如此长的战线,唯一的方法就是求助于来自北国,身为北国大君独生女的德仁皇太后。

「那一年秋天,他就与皇太后坐在紫微湖边,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爱的女子活活淹死,还要谈笑风生……」

我轻轻地道:「那……就是亦仁的母亲了。」

亦非点了点头,又道:「多年以后,皇太子亦裕假中毒要置亦仁于死地,幸亏陆展亭机智救了他……

「事后,父皇说有事要与我说,让他们都散去。等人都走光了,我才知道父皇是要我搀他起来,原来他已经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两人有片刻沉默,我突然笑了起来。

亦非微有一些诧异,我冷冷地道:「那个老头子不要装模作样了,他压根就没爱过谁……」

亦非怒斥道:「你大胆!」

我直视着亦非那双几近透明的棕色眸子冷笑。

「难道不是么,他爱江山,爱他自己,但绝不会爱那个可怜的女人。如果他真爱过她,又怎么能忍心舍得,他不曾为自己所爱的人遮风挡雨,不曾生死与共,甚至没有为她承担过半点风险。

「他只是看着她在泥泞中挣扎,最终碾落成尘,你怎么能说他是爱她的呢?快别说出来笑死人了!」

亦非双颊绯红,长眉微挑,一连气急地说了几个你,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他狠狠地瞪了我许久许久,才像泄了气一般,无奈地道:「你不会明白的……」

他将瓶子放在我的枕边,站起身来道:「皇室是容不下个人情爱的,有太多的……太多的……大义压在上面!」

他说着叹息了一声,转头要走。

我突然叫住了他,看着他的眼睛,良久才淡淡问:「所以……你知道濛濛想要的是一个可以生死与共的爱人,而你只能容得下一个贴身的奴才,对么?」

亦非的长睫毛一落,轻轻地说:「去外面的天地,自由地爱恨吧!」

我看着亦非关上的门,突然轻笑了起来,最后笑得眼泪直流,在床上打滚,背后的伤口裂开了,血污染了新换的床铺。我却没有丝毫痛感。

总以为用一个新的开始,就能有一个新的结局,原来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来追寻同一个答案。

洪英进来吓了一跳,慌忙扳住我身体,但是我已经笑岔了气,喘不过气来还不能停。

洪英突然正正反反抽了我十几巴掌,流着泪道:「你要吓死我是不是,你属木头的?怎么就实心眼呢?」

我喘着微笑道:「洪英,我这是在高兴呢,因为从此以后,我就要为自己而活着了。」

我说着,整个人都放松似的昏睡了过去,梦里我顺着河流的漩涡越卷越深,我随波逐流着,不再奢想会突然有一只手可以抓住我,让我浮出水面。

因为没有奢想,所以不会挣扎。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只听耳边一阵吵闹声,侧过头见严管家带着两个仆人正在与洪英推推搡搡。

「王爷说了,让顾九在此好好养伤的!」

严管家不耐烦地道:「我说了不让他养伤了么,现在公主要见他,怎么,公主的旨意,他还能不遵?」

我打断了洪英大声抗辩的声音,挣扎着起来,嘴角一弯道:「洪英哪,公主要见,我们怎么能推三阻四?」

严管家冷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

洪英不甘心地将我扶起来,道:「王爷说了你可以在此地养伤,谁也不见!」

我斜眼看着严管家一笑。

「洪英,你有不知,这世上最不忠的狗就是那种吃隔墙饭的,这种狗,有饭吃就是主子,他主子多了去了……」

严管家大怒,朝我跨了一步。

他的手掌还没拍到我跟前,我就轻声一笑,低声道:「严管家,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与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女人要一个男人死……可未必是恨他。」

严管家倒抽了一口凉气,面露犹疑之色,我哈哈大笑着扶着洪英的手出了门。倘若亦容知道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大概要气得吐血了吧。

洪英在我耳边小声急道:「糟了,没想到王爷一走,这个公主就想找你麻烦!」

我一愣,道:「王爷走了?他上哪里去了?」

「我哪里知道,你昏睡的时候,皇上又来了一道圣旨,说是要来此地巡视,他就去接驾啦!昨晚就出发了。」

我大吃一惊,一见夕阳西斜,连忙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洪英抿了抿厚厚的嘴唇,娇声道:「害得人家觉都没睡,你看你看,现在眼圈都是乌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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