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11)

林赛死后的分量不比他生出来时重多少。

我用手帕包起一部分骨灰,站在高处散进大峡谷干燥的晨风。天知道站在下风口撒骨灰是有多倒霉,一部分扑面而来,吹进我的头发、衣服、身上,林赛的一部分融入了我的存在,我将带着他走向更远的地方。

我想我留下林赛的骨灰,违逆他的意志,但并没有犯任何错误。至少在我看来,这样才是对的。

第二天我收拾了行装,准备回北方的城市。我要去拜访多莉妲。莱斯利。她已是垂暮老妇,受到很多人尊重,但自始至终住在一间简陋的木屋里。多莉妲住在另一座城市,这些城市本身大同小异,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她的住处。她看到我的到来,好像早就预料到一样,桌子上已经摆上了茶水。令人诧异的是还有一束野草。

“这是什么?”

老妇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牵动了脸部无数的沟壑。也许她曾经是美人,现在她依旧很美,浴在房间浓厚的阴影中,好像一幅油画。

“甜草根,”她说,“让人哭泣的草,我听说你认识林赛。路德维希,是和他有关的事吧?”

“事实上——”我说。

她打断我:“他死了?”

“是的。”我不得不承认。

多莉妲释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拿过一根甜草根放进嘴里咀嚼,一滴清亮的眼泪顺着眼角划过。“你也来一根这个。”她简短地示意道。

我依言尝试了一下这神奇的药草,林赛描述中的味道袭击了我,果不其然,连最坚强的男人也不禁为之痛哭流涕。而只有在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林赛的去世,这段关于旅馆、北极之森和甜草根的记忆永远消亡,它的主人已在鼓的另一边开始新生活。我的脸颊湿透,鼻子发酸,从口袋里拿出用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骨灰盒。

“我这次来,只不过为了向你证实一个故事。”我说道。

“说吧。”她回答。

我们沉默了许久,老妇把目光移向窗外,似在等待,又好像全不在乎。

“伊瑟。亚瑟,”我干涩的喉咙里终于冒出这个名字,“他后来怎么样了?”

多莉妲转回脸,认真地凝视着我。

她问道:“林赛。路德维希是怎么死的?”

“老死的。”

“他几年没回北方之森了?”

“好几十年吧。”

多莉妲点点头:“我也差不多。”

我们又一次陷入沉默,我抚摸骨灰盒粗糙的盖子,上面没有丝毫纹饰,我的手就不自觉地轻抚着边缘。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林赛和旅馆主人的最后一次会面,是午夜降临前最后一个故事。

我想不出该说什么,心里翻涌着好几种决定,最后道:“那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

“林赛。路德维希在最后一次受了重伤。”

我记得林赛回忆起他最后一次在北方之森。那是一次凶险的旅行,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回到旅馆时他衣衫褴褛,断了一条腿,半边腹腔被撕开,他不得不捂着伤口,阻止内脏流出来。它们是那样滑不溜手,林赛详细地向我描述,他那一次差一点就死了。但他的身体上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他回忆道,是伊瑟。亚瑟在森林边缘发现了他,给他用了一些特殊的草药。

他那一次静养了一个月,躺在伊瑟。亚瑟近旁,幻想了无数个留下的可能性。同时他第一次发现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那种难以忍受的寂寥。森林里的滴水声;夜里寂静中传来的野兽吼叫;大而苍白的月亮;白天阴沉的无事可干的压抑气氛。伊瑟。亚瑟说话不多,幸而他们还有那事可以干。一个星期后林赛能下地了,帮忙照看几块菜地,帮伊瑟。亚瑟处理动物尸体。他这才知道这些兽类都是有名字的,在旅行者看来它们是令人恐惧、行动迅速的大块黑影,在伊瑟。亚瑟那儿它们却任人宰割,撒上香料后做成烤肉。伊瑟。亚瑟随意地把它们分成“甜肉”、“腌肉”、“结实的肉”等好几种,在林赛看来,他凶狠且不以为意的样子散发出强烈的性的诱惑。森林里的时光,如果不遵从本初的欲望就很难度过。每天打猎回来,在厨房的地上或者前厅里,他们就动手做起那事。在一回之后还有好多回,而且勃起的时间长得要命,那玩意儿又硬又长,在喘息声中变得更硬。伊瑟。亚瑟总是毫不留情地骑到林赛的身上,把他摁倒在地,自己在上面动作,林赛绝望而兴奋地看着他迷醉的表情,然后一旦解放,就迫不及待地含住伊瑟。亚瑟的下体,喉咙深处发出更模糊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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