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妖谭(6)

寒生回头看他,灯下魅惑浅笑,眸中异彩流光,「你到过黄泉吗,怎知彼岸花是何味道?」

那人一愣,神情怔忡,仰头想了一会儿,皱眉道:「寒生,我适才做了个噩梦,梦见四哥拿箭射我,我死后被带往地府,黄泉路旁种满血色莲花,香气寒浸入骨,便是这般味道。」

想起梦中手足杀戮之景,脸色更白了几分,胸口竟隐隐作痛。

寒生听他语气哀伤,忙过来扶住他,柔声安慰,「你这是让梦魇着了,我点注安息香给你,再去睡一会儿,这次定是个好梦。」

男子甚听他话,转回屏风后重又上榻安卧,临睡前却拽住寒生衣袖不放,「寒生,天晚了,莫再弄你那香,陪我说说话。」

「好。」

寒生和衣卧在他身边,听他道:「寒生,那梦实是逼真至极,我还记得箭矢入胸时的剧痛,现下回想,好生可怕。」

寒生听他说得如此可怖,亦不禁面色惨白,紧紧握住他手,道:「卫烈想杀你不是一日两日,也难怪你做这般噩梦。」

「寒生,你知我生性懒散,从无意皇位,四哥小时待我又是极好的,他想要这江山一展抱负,我只有赞成的,巴不得同你过散仙般逍遥日子,又怎会阻拦于他,父皇纵宠爱我些,不过因我是幺子之故,未必便属意我为太子,便是立了,我让给四哥就是,四哥聪明一世,怎的连这点也看不透,白白为此烦恼……」

说着说着,语声渐低,又睡了过去。

「现下你可放心了,卫烈不知你活着,再也不会来害你,等你身子恢复了,咱们天南海北游历去,当真过那神仙般日子。」

寒生轻声说完,笑一笑,和他头并头枕在一处,看他睡颜安详,眉头舒展开来,放下心,轻手轻脚挑开他锦袍襟口向里看去。只见赤裸胸膛上一道箭伤,正正生在左胸心口上,半寸长的伤口狰狞绽开,却不曾流血,原本发黑的腐肉上已长出嫩红新肉来。

轻轻抚摸那箭伤四周,寒生回想当日那一箭射向这人时的景象,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摔倒,当真心胆俱裂,天昏地暗。

发一会儿呆,再看看创口四周,只见小麦色肌肤光洁紧致,纹理莹然,几天前生出的尸斑已消失不见,寒生心中大慰,掩好衣襟下床来。

走到桌前,掀开炉盖,见里面香料犹自剩了大半,估算着足够燃到明晨,半夜之间,那箭伤便应愈合无痕,人人皆道已死的九王爷卫昭当能重生还阳,想到此,寒生忍不住得意一笑,满怀喜悦间习惯性地去把玩九龙佩,却在腰间摸了个空,随即想起这物件儿已入了汲珍阁,虽觉可惜,却并无懊恼,想那等身外物纵价值连城,又怎比得上这天下间独一无二,起死回生的,返魂香。

第3章 狼吃羊

北风朔朔,狂暴的严寒一时还舍不得退去,顽固地滞留在漠北草原上,若非冰雪消融,地上冒出片片嫩绿,又怎知春日已经降临。

草原西面与戈壁交界处,怪石林立,群狼盘踞,自古便是牧民不敢深入之地,子遥亦是踌躇良久方敢孤身进入这里。

乱石穿空,狂风在石壁间奏出波涛怒号,身处险境,子遥按捺下心中恐惧,于石群中穿梭寻找,终是见着了那洞府入口,战战兢兢地走进去。

宽广富丽,温暖如春,数枚夜明珠照得深邃洞府一片明丽,与洞外朔漠风景迥然相异。

子遥不禁暗叹,「不愧是师兄居所,端的是片洞天福地。」

玄墨斜倚在鹿皮铺就的广座上,细细打量站在阶下的小师弟,许久不见,俊雅如昔,更添一缕清逸,此刻温润双眸中暗藏几许怯惧,带着哀恳之色望过来,立时便让人心头一热,下腹处勃然兴起。

「小师弟出师也有几年了吧,怎的现在才来看我,莫不是有事相求?」

端着西域运来的葡萄美酒琉璃杯,玄墨启唇轻笑,端正威严的面孔霎时浮上一层邪狞,看得子遥胆战心惊。

天性使然,自同门学艺起,子遥便无日不怕这位大师兄,明知玄墨待自己颇多关爱照拂,甚或称得上和蔼可亲,却独独对他又敬又怕,比对师父更甚,硬是不敢在这师兄面前有半分放肆。

当日玄墨先行出师自立门户,临行前百般叮嘱这小师弟出师后来这洞府玩耍,子遥却一直不敢前往,虽住的离此不远,数年间却均敬而远之,如今事到临头才登门,见大师兄问起,当真不知如何作答,嗫嚅半晌,方讷讷道:「据这儿五十里处的草甸上住着一群黄羊,乃是与我同一血脉的族人,近来羊群多有死伤,皆是为狼所食,师兄,你是这草原上众狼之王,统辖四方,可否心怀恻隐,命群狼莫再伤我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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