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木兰花树(2)

“沈瑄于我何干!”不料白衣人傲然道。

一听这话,小谢不由得大怒。她的义父不要说是武功卓绝,就冲着那一手起死回生救人无数的医术,江湖上任谁提起,不是恭恭敬敬的尊一声“神医”。这个白衣人可也太嚣张。“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她猛然抽出右手,朝着白衣人脑袋上扇过去。

白衣人不免一惊,慌忙躲闪。却不料这一招是虚招,他想不到小谢的左手飞快的带出一柄佩剑,白光从面前掠过。

就在那一刻,白衣人的面纱终于被小谢的剑挑了下来。

“真的是你呀——”她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那张陌生又似熟稔的脸,不觉停了手。

寒风扑面,白衣人又气又恼,双掌错出。小谢正在发愣,不防被他三下两下的点着了穴道,跌倒在地。“你——”正待叫嚷,连哑穴也被他点了。白衣人忿忿的抓起斗笠重新戴上,跨上马自顾自的走了。

小谢气得发晕,心想此人好生小气,却只见那白马兜了一圈,又回来了。白衣人到底不敢走,似在犹豫着该不该放了她。小谢拼命地朝他瞪着眼睛。这时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声,白衣人一凛,仔细听了听,低低的哼了一声。

来的是一队短衣佩剑的武士。小谢暗暗吃了一惊,看他们衣衫华丽,神气倨傲,连马鞍上都饰着银器,这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家丁,却又是什么人物呢?

为首一个五十开外颇为精干的老头儿,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白衣人,忽然道:“可是欧阳公子?”

“嗯。”白衣人漫然的哼了一声。

“在下总管江思源,奉姑老爷之命,带阁中弟兄来迎大公子回家。我们找了几天,都没接到,想不到在这里遇见公子。”老头儿看来功夫不弱,却一边说,一边微微颤抖,似是十分激动,连声音都有点走样了。

“爹爹去世,多少天了?”

“已有十六日了。天气冷,棺椁还停在阁中。就等着公子赶回来看最后一眼再下葬。”老头儿顿了顿,又凑上前去,低声道,“阁主之位,也还等着公子去继承。”

白衣人听在心里,却似无动于衷,只是模模糊糊说了一句什么。老头儿见状,不免有些失望露出来。然则也没说什么,他转身招呼了一下,于是一行人马簇拥着白衣人往前去。

忽然,白衣人想起来了,指了指坐在地上的小谢:“把这个女孩子带回去。我有话要问她。”

一个武士策马过来,拎起了小谢放到马背上。小谢被拎得极不舒服,忍不住撇了撇嘴。白衣人见状又道:“给她一匹马。”那武士只得跳下来步行,替小谢牵马。

一只短短的卷轴从小谢黑色裙裾下面掉了出来。卷轴上系着褪了色的红线。江思源看见了,顺手抄起来。

“恭迎大公子——”

人声如潮。欧阳觅剑却恍若未闻,只是扬起头,默默注视着红漆大门上方那道丈长牌匾。牌匾很有些年头了,风吹雨打,显出沧桑剥落的模样。以江夏府欧阳世家的名声和财力,挂这么一块牌匾,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只是因为这块牌匾有七十年了。

七十年世事沉浮,不过一弹指耳。但对于风云变换的江湖来说,一个家族能够七十年屹立不倒,七十年称雄天南,也足以儿孙后辈们引以为傲。这块牌匾,是欧阳世家的开创者的恩师,一个据称是“神人”的天山派大宗师。宗师遗泽笔画遒劲,雄秀独出,劲力暗蕴,令人不敢逼视。当年老爷子留下话来,后来子孙世世代代,不准更换这宗师赐下的牌匾:

“圆天阁”

“江总管。”欧阳觅剑扭过头,冲着江思源淡淡道,“姑父是否现在光风霁月堂等我?”

老头儿江思源婉转道:“姑老爷已知道公子回来。叫我过来跟公子说,连日来身子不便,见了公子,恐怕更添伤心。不如今日先不见罢。”

欧阳觅剑不由得一愣,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疑惑。

“明日再去请安,亦不为迟。待请过了安,再去给老阁主的灵前磕头。眼下公子就先到西花园的停云榭休息休息罢,一路也辛苦了。”江思源不由分说的,就替欧阳觅剑安排下来。

初冬的阳光,已带不起多少暖意。屋檐下一道道光柱中微尘浮漾,看得人懒懒的睁不开眼。大门口排列的楼中众弟子,个个凝立不动,一双双眼睛看定了圆天阁的少主人。

欧阳觅剑在环视一圈过后,默默跨过了尺高的门槛。洞开的朱漆大门,在背后轰然闭紧。

圆天阁的后面有一所小花园。园子建在一湾湖水上,是内眷们避暑赏荷的地方。江思源所说的停云榭,指的是一处水阁子。窗子一开,八面临湖,悠悠的飘浮在云水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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