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21)

再一次的皇帝大宴上,司马迁的位次有了明显提前,但由于他的贡献,人们并没觉得突然和诋毁。似乎只在默默一年间,大汉的太史令就被人们所接受,人们会在提起他时,说“嗯,就是那位编写夏历的大人——”毕竟不是滴水石穿,荣誉来得如此突然而顺理成章,惟一可以肯定的是,司马迁当时肯定没有意识到皇帝的用心良苦。

所以,在酒宴上,他又趴在桌子上装酒醉。

霍去病坐他对面,武将锋利如刀的高傲眼神令他感受到漩涡中心的湍急,他想,唉,你既然爱他为何不能接受他作为皇帝必须尽的使命?风流放荡,那是他皇帝的道德规范,我和你都是普通人,我们的道德是比他干净些,但我们毕竟不是他,他也成为不了我们。

装得太醉,结果真醉。

——“朕说过,不准留须,你是聋了?”

被重重一推,就绊倒在泉眼边青石地上,沾了一袖子水,抬起头,月朗星稀,千年古衫高得抬眼都快望不到,直到月宫。月宫太冷清,但也好过这里。当帝王居高临下,一双眼在黑暗里好象明珠一样,湛射精光,富贵的金蓝麾袍滚出银色狐边,越来越年长,而越来越强势和残酷的男人,司马迁挤着袖子上的水,不去看。

他顺着他的右肩,踩下去,就从肩胛猛然一踏!“啊——”又摔在地上,想爬起来他干脆屈起腿关显然更用上劲头,爬不起来了,忍不住疼,又被顷刻间就踩在那只该死靴子的底下,司马迁看看那只靴子,再看看上头那个人:“你为什么总喜欢踩我?”

帝王想了想,有意做出想的样子,做完了,靴子也挪开了,司马迁动动,甩甩肩膀,坐起身体——

一下子,又被踏上心口——力气足够放平他。

他阴冷沉骛俯视他,“不要挑衅你的皇帝,太历令大人。”

他心有点窒息,“你不能随便踩我。”他认真地该死的镇定地告诉他,皇帝,假如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即使你是皇帝,你也不能随便踩我。其实,心里在诅咒,这个昏君昏君昏君……

他眼里微微笑了,“除了我,没有人能踩你。”他高大坚强身体无比潇洒尊贵滑下来,坐在司马迁双腿,精悍双臂撑在司马迁两侧,于是,他像这片地是他床上一样自由的悠闲,缓慢舒畅地蹂躏他的太史令亲上去凉薄但形状却润泽饱满的唇瓣,那颗不情不愿的聪明脑袋捧在手里,很轻啊——

摸着摸着,就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起来,这本来就是个天生目中没人的男人。

“陛下——”他尊称他滥情的帝王,“微臣近日听得宫廷新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他其实真的无法理解那么只有一丁点帝王的心态,他实在无知!

帝王索性趴在他身上,把所有体重交给弱者来负荷,在弱者皱眉时发出低沉叹息:“世岂有此人乎?”

“……您今天刚纳了倾国倾城的李夫人,您比我还醉吗?”

帝王似真醉到什么都记不起听不见,随意掬起一手清泉,就往司马迁脸上一倾——顿时清凉到惊乍!他要抬身却被他压紧——

朗目短须,双眉飞扬,比起更早以前,此时的司马迁已经有了气宇轩昂的意味,他的眼水淋淋地、直接愤怒!

秋风已过,星辰渐远,刘彻大笑过后,更张狂、更威风、更是拥有天下的王者——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敢忘。”

——抹了满脸的水,秋风、白云、草木、大雁南归……司马迁看帝王说走就走,说完秋风白云就走,小玩物被抛下了,但这样的刘彻,嘴唇上的热度,这样的帝王,总是随心所欲的帝王,不由深深吸一口气,把醉了的脑袋沉进泉水里,希望清醒。

13

第二天就拎起了包袱去江淮考察风情,不算突然,起码太书院知道他为这行程已准备月余,除了直接上署,司马迁看不出有必要越级请呈最最最上署;这是他第一次在走前想——“很快就会被连姓名都是避讳的伟大人物忘记,只要自己一不出现。”

司马迁行到出城一里,回头望望,举世闻名的皇都长安甚至还没睡醒,看他的城墙巍峨砌立,看他的盛世永留史册。已经能宽慰而松了口气了。

一去,就是六个月。江淮的风情真是跟北方大不一样呢,有这许多自己闻所未闻的好地方好故事好典籍,越往南走风沙越少,到最后,摸了摸岸堤绿柳,丝一样薄,湿湿润润没一点灰尘。江淮人吃的烤饼怎么都是甜滋滋的?从扎藕白围裙的姑娘手里递过来的饼子浸着甜甜的香脆脆的嚼劲,这在北方,那是想不到的,习惯啃着干巴巴硬邦邦的冷食干活,这么突然,可以坐在好花好水的小溪流边上,好好赏赏一派江淮秀美风光。

上一篇:凤非离 下一篇:文物不好惹

古木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