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碑(3)

“好啊。”我刚点头,忽然屋里有人出声道:“大哥,这恐怕不太好吧。”

说话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记得之前介绍时我是叫她姑妈的,此时突兀说出这话来,未免令我疑惑。随即望向大伯,他却似乎知道姑妈会这样说似的,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有什么不好的。”

“你也知道,李家已有好几十年没有未出阁的闺女进祠堂拜祭了。”

“是吗?”我不由得问。

大伯点点头:“是的。”

“为什么?”我不解。

他摇摇头:“我们也不晓得,只是历来一向都是这样,久了也就成了习惯。”

那我岂不是完成不了父亲的嘱托了……这念头一出,随即被大伯看出,他笑着拍拍我肩膀:“其实没什么的,无非是一些迷信的老传统,现在哪有祭拜祖宗不是全家出席的,有没有出过阁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是啊。”其他人纷纷表示赞同。

我微微松了口气:“谢谢大伯。”

“客气什么,我们还要谢谢你们,这么多年了也没忘记回来拜拜老祖宗。”

“这是应该的……”

一番客套,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在大伯的引领下,我随着众人带着祭拜的物品出堂屋开始前往祠堂。

当时未曾想过,那在李家延续了好几十年得习俗也许并不单纯只是迷信而已,只是见姑妈追随着我的目光总是不悦着,心想她怎就这样传统守旧。

于是带着这样一种情绪,我跟着他们转眼到了李家祠堂,就是下午同李然一起来时见到的那座小庙。这时才发觉似乎很久都没有见到李然了,在他将我带到这座老宅子里同那些亲戚见了面后,他就不声不响失了踪,也不知去了哪里,在众人一同准备祭拜祖宗时也不见他出现。

心下思忖着,却也不好意思当面问大伯他侄子去了哪里,只能匆匆在人群间扫视了一番,没见着李然的踪迹,却被眼前一幅情景吸引了视线。

那是一块碑,碑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碑体也被时间侵蚀得残缺不全,它横在小庙门前的石子路上,一般露在庙门外,一半被庙门槛压着,仿佛拦腰被压成了两截似的。

“这是什么碑,怎么会在门槛中间?”当下忍不住问身边的大伯。

他看了看那块碑,道:“一块很老的墓碑,在门槛中间,是因为要用这座庙把它压着。”

“为什么要压它?”

他笑笑:“因为传说它会作祟,是一块鬼碑。”

“鬼碑?”登时好奇起来,但没等我继续追问,大伯已先行跨进了庙里。

我紧随其后,没等进门,有人在身后扯了我一把:“妹子小心,别踩到了碑。”

这才留意到我的脚几乎就要踩在门槛里头那截碑的身上,忙朝边上挪了挪脚,听见那人又道:“踩到当心鬼上身哦。”

“鬼上身??”我惊讶,这反应让身后那些人全哈哈大笑起来。

“别听他胡说,墨清,”大伯被笑声引得回过头:“迷信而已。”

“不过老爷子,以前不是的确有人……”

话还没说完,大伯一瞪眼:“还没完了,点香去!”

“哎!”也不知道是大伯的话音严厉了点,还是人太不小心,身后那人在听从大伯的话匆匆跑进庙门时,脚突然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当场正脸着地跌了一大跤,狼狈的样子引得众人再次哈哈大笑。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却忽然发觉那群大笑的人中间似乎有谁在注视着我。

随即朝那方向看去,就见离我十来步远,一个人影在众亲眷间站着,年轻而清瘦的一个女人,一身红衣,一张粉白的脸艳若桃李。边上所有人都在笑,她却没有笑,只在那些笑得开怀的人中间径自望着我,可只刚刚眨眼的一个刹那,她却在那些人中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正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听见大伯在庙堂里叫我:“墨清,进来磕头了。”

☆、离魂碑

家庙极小,进门一尊佛,听大伯对我介绍说,佛叫韦陀。大约一米多高,塑的金身,盘腿坐在朵莲花上,被供奉在一只玻璃罩里。底下摆着祖宗们的牌位,很多,年代久得那些漆水和字迹都已经脱落了,大伯说文革时期保存它们很不容易,是挖了洞埋藏起来才保留到今天的。

牌位前一张长方形红木桌,叫案,上面偌大一只香炉冉冉烧着大把的香,正对着香炉的地上摆着几张蒲团,我走到边上,大伯取了把香交到我手里,让我在中间的蒲团上跪下,然后他一边取了支长长的竹竿似的东西在边上的蜡烛上引着我,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列祖列宗,太太奶奶爷爷,如林的孙女墨清今天来看你们了,进来门槛要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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