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碑(4)

“这边请坐了,那边请坐了,一请祖宗二请祖宗三请祖宗,”

“祖宗归位了……”

话说到这里,庙里忽然一股穿堂风起,令桌案上的烛光微微暗了暗,但转瞬又亮了起来,

大伯护着竿子上的火走到我身边,将我手里那大束香一一点燃。“磕三个头,然后把香插到香炉里。”之后他后退开对我道。

我依言朝香炉和牌位磕了三个头。

然而就在第三次磕头起身时,忽然瞥见对面那只供奉着佛像的玻璃罩上隐约一道红色的身影在我身后众人的倒影中立着。

我一怔。立刻回头看了一眼,却并未见到有任何一个亲戚是穿着红衣的。莫非又看错了?思忖着,听见大伯小声催我,我忙站起来握着那把香到香炉边,将香朝炉子里插了进去。此时忽然再次一阵风起,没留神手里刚插了一半的香被风吹着直往我手上倒了下来,登时手上被烫了好几下,我惊跳着撒手,手里的香顷刻被我扔了一地。

“墨清!”耳边传来众人的低呼声和大伯的惊叫声。我忙蹲□去拾那些香,众人过来帮着手忙脚乱收拾了半天,才拾得七七八八,大多都断得断灭的灭了,只剩一小撮还算完好,我将它们收罗在手里朝大伯看了眼。

他面色似乎有些不善,却不知道是因为我的鲁莽,还是我手里这把香。他目光盯在它们上面,半晌摇摇手,对身后的叔伯道:“给她换一把吧,这些不能用了。”

“但是……”似乎他们觉得不妥,只是没当我面说,片刻后仍是照着大伯的意思做了,祭祀重新进行,只是明显可以感觉到周围人已不如初来时那么活络和自在。

此时头顶黄幡一阵摇曳,风又起了,我握着手里新点的香插进香炉,不敢有丝毫分心。

只插完最后一些后抬起头再次望向玻璃罩里的佛,不禁吃了一惊,那玻璃罩上分明有张脸在朝我望着,脸色苍白,衬得身下那件裙子血似的红。

“墨清?”耳边再次听见大叔唤我,我回过神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他问。“不舒服?”

我再次望向玻璃罩,奇怪的是,玻璃罩上再次没了那红衣女人的身影。

☆、离魂碑

吃过晚饭后,也许是席间贪杯喝的有点多,被夜风一吹头开始一阵阵昏涨地疼,似乎有些发烧,于是本答应了大伯要同他好好聊聊,却只能作罢,由婶婶领着去了大伯给我一早安排好的房间,准备随便梳洗一番后早早休息。

房间是这座宅子的东厢房,大伯说,原先它是我祖父孩提时住过的,这么多年来一直替他保留着,没有人再住过。

我感动于他们的这份心意,亦欣喜于能在那么多年后用这种方式去碰触到祖父那早已被尘封的过去。

吃过两片阿司匹林后,感觉头痛似乎减轻了些,于是顺便四下看了看这间房。

房间不大,除了门窗和宅子一样都重新装修过,里头的家什都还是祖父在时所用的那些。很陈旧的红木桌椅和大床,床有两张,靠墙是祖父的,靠窗听说是丫鬟的,彼此挨着很近,让我想到《红楼梦》里的宝玉和袭人,不仅浮想联翩。

窗下有张书桌,放着积满了灰尘的笔筒和砚台,玻璃台板下还压着几张祖父的旧照片,凑近了看,那时候他年轻得好似李然这样的年纪,意气风发,眉清目秀。

不知怎的又想到了那个领我入宅的男孩,吃晚饭时也没见到他,只是当时周围同我攀谈的人太多,一时也没有想到问起。此时想起,不免寻思他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自将我带到这里后人就不见了,连家里那么重要的祭祀都没有参加。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见窗外悉索一阵响动。

我一惊。慌忙抬头,及至见着窗外映入的那张脸,才松了口气:“李然,你怎么在这里……”

李然抱肩在窗外站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在同样黑幽幽的夜色里看着我,同白天一样微微有些腼腆拘谨的样子:“他们说你今晚睡在这儿,我过来看看。”

我站起身推开窗:“进来么?”

他摇头:“站一阵就走了,大伯嘱我过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

“没有了,替我谢谢他。”

“那我走了。”

说要走,却并没挪步,只是朝我看着,仿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在,便问:“你在看什么?”

“下午见你脸色不太好,现在好点了没?”

“好些了。对了,之前你去哪儿了,家里祖宗的祭祀也不见你来参加。”

“我来了,只是人多,你没见到而已。”

“是么?”我怔了怔,但见他的表情似乎并未说谎,也完全没必要对我说谎,于是点点头。继而想起在小庙里所见的东西,便又问:“对了,你知道你家那座小庙门口的石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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