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郑三(27)

贺谨于旁人言语一丝也听不进,只是牢牢的望向牢内。如此过了几日,已经形容憔悴,蓬头垢面。若非家中夫人惦念着,私下遣人送来吃食,只怕早饿的行动不便了。

过了几日,又听闲人说,亲信大人已经回奏了藩镇,已经传下令来将这一干逆贼要择日砍头。贺谨此刻早已心如死灰,也不再想什么法子,只是盼着等那日人拉出来时,能见他一面。到时与他说定了,一同赴死就是。

第21章

不想这样过了几日,又是一阵哗然,传言说京中兵变,一个军中的将军老爷夺了君权,朝廷又要改朝换代了。这位老爷声望甚高,四下的藩属都不等来攻,便纷纷上书效忠。本地的藩镇自然也在其中,现在已经进京面圣去了。

也就是说,牢中的犯人们,暂时死不着了。

贺谨本来熄了的心思,又活了过来。托着送吃食的家人给家中夫人们带话,请她们多打探着京城的动静。果然过了半月,传过话来,说新朝廷撤了藩镇,只派官员过来管理。又说有人开始传言,新朝廷要施恩于民,很有可能要大赦天下。

贺谨登时觉得天地有了光辉,又不敢深信,只是日夜熬着不敢睡,生怕错过一丝变动。这般熬了一旬左右,果然衙门来了公文,说要着令官府清查囚犯人数身份,将可放的报一下案,三日后统统放出。

贺谨从未如此感激过朝廷更迭,这两日里打点起了精神,也略略梳洗了一番,只待后日里赵仲儒出来,就什么都应了他。继续从商也好,归隐山林也好,只要人在,什么都好。

到了正日子,贺谨在牢门口守定了,守门的狱卒早就看惯了他,也不去理会,待到晌午时分,解了大锁,开了牢门,一群衣衫褴褛鹑衣鹄面的苦囚鱼贯而出。贺谨不错眼的盯着,生怕漏看了。

这样眼巴巴的瞅到最后一人出来,依然不见赵仲儒的人影,贺谨开始慌了起来,伸头就要朝牢内冲。却被狱卒一把拦住:“牢内早就空了,连个死尸也无,你进去做什么?”

贺谨急的口不成言:“可是……还有人……怎么会……”

那狱卒一声冷哼:“还真当什么人都能放么?那些叛国逆伦的,早就该杀的杀完了,还能等到这时候!”

贺谨宛若挨了一个晴天霹雳:“那我日日在此,怎么会没见着死囚出来?”

狱卒嗤笑道:“谁说这监牢只有一个前门,尸体早从后门运到乱葬岗了!”

贺谨再也不言,不顾旁人阻拦,急急的奔出了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人死了,也要寻到尸首合葬!

待奔到地头,果然堆了半岗的尸首,过了两日,被野狗啃乌鸦啄的,已经有些面目全非。贺谨什么也顾不得,一个个翻过来仔细查看。半日方才全翻完了,依然没有寻到赵仲儒。

贺谨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万一自己方才看错了呢?他被放出来自己没认出而已。又惶惶的奔了回去,狱门已是大锁,并且也无人守候了。他又想起说是放出来的囚犯,是有名册的,再奔到府衙去问,官老爷见他如此就有气,喝令乱棍轰出,贺谨就在门外跪着。

最后还是府里的师爷看不过眼,悄悄的同他说,名册上确实没有赵仲儒的姓名,但是也未必是死了,有些官差听说要大赦天下,就想趁机捞点好处,买通了狱卒,将有身家的几个偷偷提出来拷问好得些银钱。若是被提的人看的开,也许就那么得了性命。若是看不开,啧啧,那就无处可寻了。

贺谨听罢恍惚如梦,万万没想到这天下竟然还有此等事情发生。一时里想,赵仲儒不是死板之人,若是人家问他要银钱,定然能给了。一时又想,上次他入狱,只怕他已经倾尽家财了,此时若拿不出,人家只怕不信。

这样忽喜忽忧,加上多日劳心劳力,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待到再醒来时,已经在自家的卧房里了。母亲和几个姨娘团团围着他坐,都哭红了眼。贺谨爬起来就要出门。被母亲一把拉住,只说:“那人死都死了,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老爷这些日子也为你忧心如焚,你还想作成什么样?”

贺谨爬起来,给母亲和众姨娘磕罢了头,又去前堂拜了父亲,留下一句:“你只当孩儿也死了吧。”不理母亲的哭喊和父亲的咆哮,离开了家。

出门来又寻了几日,始终一丝消息也无。贺谨此刻也无甚喜怒了,想着赵仲儒和他说的那句终老山林,便打定了主意,要去他的老家。

这样蹒跚而行,出门时分文未待,一路上还要为人写字代笔混的铜钱,等到得杜梨沟所在的县城,已是半年有余。贺谨寻人一打听,居然无人晓得杜梨沟在何处。心想县衙内总有详细的文书。又无门路,只得装了个落魄秀才,寻机去衙门内觅了个抄书差事。这样又苦捱了半年,方能翻到地方县志。谁知依然没有杜梨沟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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