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传(25)

在苏联的时间停留愈久,愈怀念故国的山川人物,中国的现状,究竟怎么样了,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现在,他感到他是真正的民族主义者,苏联不是他的“祖国”,“工人无祖国”,原是国际共产主义者的美丽谎言。

和父亲睽违已十二载,临别前,父亲曾有不少叮咛,想到一九二七年四月为了“四·一二惨案”,对父亲的公开批评指责,倍感不安,将来一旦见面,如何向他解释?去年的声明,会使老人家更光大,所以,他问蒋大使:“你认为我父亲希望我回国吗?”

和蒋方良的婚姻,[7]系由环境所使然,父亲对这位洋媳妇,会怎么想呢?母亲更保守,她看得惯这位蓝眼睛高鼻子的洋鬼子吗?

一九三七年,中日战火迫在眉捷,继何梅协定后,华北的晋冀察绥靖委员会,表面上,由宋哲元控制,日本的统治阴影,已四处弥漫。经国带着妻儿,于三月二十五日踏上征途,出发当天的日记,这样写着:

“今天我要离开莫斯科了,早晨五时就起床,从我的房间望出去,可以看得见克里姆林宫,同我在十二年以前所看见的克里姆林宫,差不多完全一样,不过几个教堂顶上的双头鹰,已经看不见了,现在所能看见的,是由宝石制成的五角星。克里姆林宫是苏联的政治中心,我曾经到过四次:一次是去参观(一九二五年):一次是参加共产国际会议(旁听,一九二六年);一次是参加军事高级学校毕业典礼(一九三O年);一次是参加苏维埃大会。

孙逸仙大学前面的大礼堂,在三年之前已被拆毁,现在在那里正在开始建筑伟大的劳动营。国家大戏院前面的小屋及小花园,已经完全毁灭,现在成了一个极大的停车场,大戏院要比从前威严得多了。国家大戏院右边的低屋及小菜场亦早已拆毁,现在这一区成了莫斯科中心,在这条街上都是高楼大厦—人民总委员会办公处、莫斯科大旅馆、外国人旅行招待所等。莫斯科的地下铁道已经通行,车站装磺的美丽,买在可与皇宫相比。车辆非常舒服,街上的汽车要比十年前增加二十倍。除公共汽车、电车外,还有元轨电车。

红场边的合作社,现在改造为列宁博物馆,范围非常宏大。

莫斯科的商业非常兴旺,新的大商店很多,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商店中的人都非常拥挤。今日领护照、买车票,一直忙到开车,下午两点钟,在北火车站搭第二号西伯利亚快车离莫斯科。苏联--再会!”[8]

中苏交通,还是十二年前的老路线,经陆路横穿西伯利亚,到海参崴改乘邮轮去上海。

火车过了伊尔库次克,东方色彩,愈来愈浓。贝加尔湖旁纪念苏武的神龛,凭吊低回,思念故国之情,油然而生。远眺湖景,绿波荡漾,水天一色。车箱穿越湖滨岩石下的山洞,宛延曲折,明暗交替,倍增情趣。

赤塔到海参崴,须绕道阿尔穆省,道经海兰泡,山路崎岖,车辆使劲地爬,穿插在浓雾晨曦间,颇有云山飘渺的意境。

海参崴,市面已较当年繁荣,这是苏联远东的门户。

中国官员的阿谀馅媚,早已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的。驻外使领,岂敢怠慢这位荣归的蒋委员长的公子。权世恩总领事,奉到蒋大使的飞电,非但亲迎,且花了两万卢布的巨款,隆重接待。

这一路风光,工人出身的蒋方良,过去耳闻,目见是首一次。经国自己,旧地重返,感受不同,快乐的心境则一。

方良初次离国,新奇刺激,对她生于斯长于斯的苏联,并无依恋,她憧憬着的是一个新天地。

轮船先靠香港,蒋纬国奉命专程南下迎接。[9]一九二五年,在广州分手,他才九岁,现已是二十一岁的小伙子,经国比他大六岁,这年二十七岁。嫂嫂俄国人,大家语言不通,但侄儿侄女,好漂亮的中俄棍血儿。

弟兄俩,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家常。从纬国嘴里,才知道,蒋先生于一九二七年的十二月,和宋美龄结了婚,阿姆陈洁如,被安排送到美国,停留五年,重返上海。毛夫人姚夫人仍居奉化乡间。

四月中句,一行抵达上海,这里有他的旧居,以及一些美丽童年的痕迹。

上海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改变,黄浦江浑浊的江水,依旧悠悠地流着,江海关楼顶的巨钟,照常钟声悠扬。各国租界林立,帝国主义的势力有增无已。

沪上稍停,即去南京,[10]拜见父亲和美龄女士。传说,蒋生先等了两个星期,才传谕会晤,原因是,对他在《真理报》发表的公开信,颇难鉴谅。后来,还是陈布雷进言缓颊,始子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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