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传(98)

五月二十四日清晨,台北地区,发出防空演习的空袭警报,一般人习以为常,没有当它是一回事,这天恰巧是星期五,因为非十三日,并不符合洋迷信。上午十点一刻,刘自然的未亡人,肩着一块中英文书写的双语招牌,走到大使馆门前,表示对雷诺宣判无罪的抗议。英文是The killer-Reynolds is innocent?Protest against U.S.Court martial's unfair, un-just decision!(杀人犯雷诺无罪吗?抗议美国军事法庭不公平的判决)。中文分两行,第一行是“杀人者无罪”五个大字,第二行“我控诉!我抗议!”[18]

使馆官员据报,派人出来请刘奥特华到使馆内面谈,为她拒绝。十点四十分,大批警察到场,负责官员中有台北市警察局长刘国宪、督察长宣善屿以及台湾省警务处外事科长张汉光等。据说,系应美方的要求。

警察和刘的遗孀,曾有如下的对话:

警:希望你到使馆里同他们当面谈谈!

刘:我不进去,门外是中国的领土,我有权在这里站,我不踏入他们的范围!

警:你可以把你的抗议向我们外交部报告,外交部会替你处理。

刘:外交部代表国家,应该有所表示,这只是我个人的杭议,不必通过外交部。

警:刘太太的悲哀,我们都很了解和同情。

刘:不仅是我个人的悲哀,而是全中国人的悲哀。[18]

台湾属戒严时期,任何抗议、游行、示威,为法律所不许。奇怪地,刘太太受到特别的优待。警察局长刘国宪,亲到现场,问她一句:“你是不是想制造事件?”她说:“我丈夫被人白白打死,难道连在自己领土上作一个无言的抗议都不行吗?”局长大人居然格外开恩,悻悻然而去。

究竟刘国宪局长是天良发现,出诸恻隐之心,抑奉命不干预?迄今是个解不开的谜。

正午时刻,围着看热闹的群众越聚越多,据《联合报》记者的估计,约二百人左右。一中广公司记者王大空[19]、洪缙曾,抵达现场,要求刘奥特华为“全国同胞讲讲她心中的话”。对着麦克风,她失声大哭,一字一泪地说:“我今天在这儿,不光是为我无辜的丈夫作无……无言……的抗议,我是为……为中国人……抗议。除非,美国人给我们……中……国人一个满意……满意的答复,我是不会离开这儿的。”[20]十分钟后,上述谈话录音,在空中播出。

现场一位台籍妇人,触景生情,和刘奥特华一道涕泪横流,激起群众更大的同情,全场气氛,凝重而凄惋。突然有人大喊:“雷诺已经坐飞机走了!”群众的愤怒情绪,再无法抑制了,等于一根洋火,丢在炸药上,开始爆炸燃烧。

一点十分,仅少数人试着翻越使馆西侧的围墙,十的钟后,群众麇集逾千,开始石子攻击,一点四十分,数百人冲进使馆,翻箱倒柜,任意捣毁砸烂汽车、玻璃、桌椅,俨然,庚子年义和团事件的重演。暴民们甚至将星条旗扯下,换上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群众高呼“中华民国万岁”的口号,予以回响。

使馆四周的墙头上,站满人群,且“每打毁一件什么东西,外面便有人叫好,于是打的人,愈来愈勇敢,索性连百叶窗和冷气机也乱砸。”[22]

三点十五分,台湾省警务处长乐干到场,不用说,情治单位人马,密切注视情势的发展,为数甚为可观。奇怪地,他们只作壁上观,并无意使用其平素的权威。

就在这个时候,成功中学的学生约五十人,着整齐制服,佩救国团臂章,由军训教官带队,列达使馆院内,高举标语旗子,大呼口号,为暴民助阵。[22]成功中学校长是潘振球,经国的高足,没有上级指示,他敢公然派学生出来闹事打美国大使馆吗?而且,事后免受惩罚,岂非出奇的偶然!

愤怒的群众,数度纵火.幸为停在使馆门外的救火车所扑灭。四点二十的,在地下室发现有躲藏的使馆官员,施以拳脚,为警方保护脱离。美联社的记者慕沙,差点受到围殴,幸赖在场的中国记者帮他打圆场,始有惊无险。

五点整,官方看到情势有发展到失去控制的危险,乐于宣布戒严,并用水龙头冲击人群,暂时获得安静。

但一小时后,使馆再度被围,七点四十分,暴民冲过警察封锁线,再度进入使馆内室,作彻底的破坏。其中,且有人持器具将使馆的保险柜打开,取走大批秘密档案文件。当然,那就远非一般老百姓的杰作了。

群众一面围攻大使馆,一面进军设在中山堂前的美国新闻处和设在台糖大楼内的美军协防司令部。及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起美国新闻处对面的台北市警察局来。魏大刚有如下的记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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