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怪非邪(68)

作者:就写长篇 阅读记录

竹青炽仍是端坐,袖中暗揉指骨,于汴国而言,这可不是夸赞:“君上天资聪慧,来日方长,不愁这一时。”敛神徐言:“此次远赴郢都,想为汴梁边境子民谋得数年修生养息之时,共享治世。外臣知陛下素忧屯粮,而我汴国五谷颇丰,其功在耕犁。陛下之大梁,养蚕缫丝则更胜我汴国。地域有别,可互通有无,以利万民。”

“汴粮与梁帛,虽皆出五土,然终有别,行商之道,贵帛贱粮,若单以名录相对,不抽几分利润,于国有亏,届时战火重烧,朕岂不是…”梁帝言及此戏谑挑笑:“赔本还赘了天下恶名,朕担不得,介时你来担待?”

竹青炽思而后言:“梁王陛下所言不无道理,却还需审时度势。试问陛下,若于战时、灾时,粮帛孰贵孰贱,孰轻孰重?窃所言之互通有无,指耕犁之造,缫丝之技等根本要术而非寻常走商,梁王陛下心存国本,体恤百姓,当自有圣断。”

梁帝未曾置否,叩指沉思,收笑:“思虑见地,亲使压朕一筹,朕该惜才了,朕欲为太子择配坤仪,有姻亲之意,亲使以为如何?”

永嘉帝无女,若两国结姻,唯有长公主宋翊菁适龄,非为惧战,汴国征伐多年,累及子民,新帝在朝中根基尚浅,亦不全然信他,朝中无陛下之心腹大将,此时不宜再战:“梁王陛下的美意,外臣回朝定奏禀君上,力谏姻亲之好,方不rǔ此行。”

梁帝遥遥以茶代酒敬他,看向殿中礼部尚书:“待礼部明日议定姻亲条陈,送至亲使下榻之府邸。”

永嘉五年九月,竹青炽自梁归京。

帝于内朝召见竹青炽:“爱卿此行功不可没,欲求何封赏?”

竹青炽俯身一礼:“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不敢讨赏。”

竹氏于朝中根基深厚,职侍五朝君王,远先汴公立国,宋翊宸不愿与之为敌,可若不能收为己用,也断不可放虎归山,总要有些权柄捏在他的手中,才好叫他乖乖听话:“哪里,该赏,但凡朕能应允的,爱卿直言便是。”

君心叵测,先是贬谪改用,再是提拔加恩,要他弃武从文,为他所用,不如就将软肋指给他看,也好叫他安心,竹青炽俯身大拜:“那便恳请陛下,赦免梅君。”

宋卿凰伏诛后,沈缙云便被流放蜀地,宋卿凰犯的是谋逆之罪,沈缙云身在公主府,他是不能救,也救不得。

宋翊宸遥想昔日,他不过是庶子,见了竹青炽亦要敬称一声将军。

公父之婿,王姬之夫,汴国上将,诸公子首,那是何等风姿,便是在阿姊心中,也有一席之地。

造化弄人,今日也跪伏在他膝下,求他赦免沈缙云,果真是君子,竟这般不计前嫌:“爱卿有如此度量,朕亦有成人之美。”沈缙云是竹青炽一手带大,到底有别于旁人,能得他如此用心眷顾。

竹青炽一颗心尘埃落定:“谢陛下。”

第30章 武曲(五)

竹青炽回府修了一封家书叫人送往巴郡,过几日得了回音,沈缙云不愿归京。

书房中点着檀香,袅袅娜娜氤氲一室,将军眉眼间的锋芒,仍是一把未入鞘的宝剑,不肯在书香中失了利刃,竹青炽提笔写下:“治国齐家平天下。”

君父皆辞世,竹青炽本该为父守孝三年,奈何世事缠身,连最后的孝道,都没能尽全:“启平,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启程去巴郡。”

启平听了,满心欢喜的说:“公子是要去接小公子吧,我这就去备一些小公子喜欢的吃食。”

巴郡山高地险,难为公子,如此磨难,不知沈缙云铸就几分。

此地湿寒,邪风入骨,竹青炽翻身下马,只觉寒风裹雨直沁人肺腑,跨入府门,推门入室,见沈缙云歪倒在案,长发未束,眉目积郁,案上酒壶倾倒,洇湿书册。

沈缙云后知后觉的撮嘴呼去水泽,痴痴笑起,公主远嫁,与他何gān?吊眼看顶上蛛网,搜搅胸腹,掏出一封书信来,似并未注意到门前来客,几近呢喃:“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竹青炽见他如此,怒由心生,忿恨道:“枉我奔走劳命,竟全为你这小子下酒。”

沈缙云侧首看去,还以为是在梦中,撑身起榻,一路磕磕绊绊的向着他走过去,虚抚人心口,探得是真,磕人怀中,闷声笑道:“朝中余孽未除,公主远嫁梁国,如此多事之秋,你堂堂礼部侍郎不在京中,来我这边寒之地,可谓渎职。”

出指虚点人心口:“该当何罪啊?”

竹青炽钳制住他的手腕,沉声斥问:“满朝风雨飘摇,你倒高枕无忧。好啊,需为兄唤歌引舞,解你酲困?”来时明明是满腹怜惜,真见到了,竹青炽却说不出一句心疼他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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