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795)

只有她知道,容若根本没什么音韵天分,天知道从哪里听到一些奇怪的歌,生搬硬套地学来罢了,就连她,多听几次,那些歌全都可以唱得出来,而且绝对比容若好听十倍以上。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眼看着不知情的两位美人,以及无数娇俏可爱的乐女,在这带着苍凉也带着洒脱的歌声中,开始用崇拜的目光对容若顶礼膜拜时,楚韵如深吸了一口气,忍,忍无可忍,咬牙再忍,终于还是忍不住,轻盈的身子,一跃而起。

夜风之下,衣带飘飞,恍若是月中飞仙降入尘世,姿态美妙至极点,就算是被容若的歌声所吸引,大家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跟着楚韵如而去。

一个乐女只觉手上一轻,还不及惊呼,手中的琵琶已经到了楚韵如手中。

楚韵如在半空中悠悠而降,竟不落到雪地上,而是如乘风凌云一般,踏足在白雪红梅之上。梅枝被她一踏,微微颤动起来,梅上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飞落,半空中飘飘洒洒,恍若做了一场飞扬的美梦。

楚韵如冲着愕然发呆的众人微微一笑,纤纤五指一拨,竟是银瓶乍破,铁骑突出,霎时间把容若的歌声压住了。

容若抬头,瞪大眼睛,想要努力表达自己生气了,却见楚韵如面带浅笑,容姿绝世,在夜风中,衣带发丝飞舞,凌空立于梅枝之上,竟是美到了极处,让他一肚子火气都发不出来。

他一咬牙,也不顾礼仪面子了,在安乐惊叫声中,直窜到桌子上,挽了袖子,扯直了嗓子唱。

“江山笑,烟雨遥……”

楚韵如忍着笑,转轴拨弦,倒也不再强行去压他的歌声,只是雨滴阶前,珠落玉盘,时快时慢,时轻时重,亏容若鼓足了劲,却还是三番两次,被这琵琶把歌儿给带得荒腔走板,调不成调。

见这夫妻二人斗法,安乐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忙用袖子半掩了脸,谁也看不到这一刻她灿然绽放的笑颜。

咏絮也退到一旁,忍笑忍得贝齿死死咬着唇,一下子从天上仙子,打落人间,成了个平凡女儿家。

其他的乐女、太监们,也是人人震惊,个个好笑,却又谁也不敢笑出声,各自拚命忍耐,以至于人人面目扭曲,诡异莫名。

容若努力了好几次,终究再没办法把歌儿正常地唱完,只得沮丧地顿住,愤愤然瞪着楚韵如。

楚韵如视如不见,纤指拢冰弦,一缕容若熟悉无比的前奏响了起来。

容若眼中火气大盛,就待跳起来抗议某人抄袭,侵犯版权,那柔美至极,又轻灵飘逸的歌声已然传进每一个人耳中。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一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楚韵如自在轻歌,闲拨琵琶,然后,轻盈盈坐了下来。

她竟然,就在那仿似弱不禁风的梅枝上坐了下去,彷佛那不是压满白雪的梅枝,而是柔软舒适的锦座。

她自在而漫然地坐下来,坐在白雪和红梅之间,容姿如月,纤指如画,夜风中,衣袂发丝伴着飘飞的白雪、离枝的红梅齐舞,诗中人,画中身,此情此境,分明瑶池会上客,岂是红尘俗骨身。

楚韵如坐弹琵琶笑唱歌,原本有满天星月之时,绝无下雪的可能,若有漫天飞雪,又难见星光月色,偏偏她歌唱之际,全身真气激荡,震得无数雪花梅花,环绕在她身旁飞舞,形成一幕白雪红梅,旋舞于明月星辉下的绝世奇景。

远处天之尽头的月光,彷佛就在她的身侧、她的脸旁,映出她无双娇颜,照出她绝世风姿。

四周宫灯如海,火把如林,煌煌衬着红梅,映得她的裙裾衣襟上,似也带着无数燃烧的火焰。

她的衣带在月下飘飞,在白雪红梅中燃着烈焰,而她迳自坐弹琵琶自在歌。

“风再美,不想要,花再好,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老,红尘爱恨有多少,独自醉倒……”

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都知道,这一生,他们都忘不了这一幕,忘不了,这火焰里,白雪中,红梅旁,明月下,且弹且歌的女子,忘不了,这样一种震人心魂,让人入眸入心入骨入髓入一生难忘的美丽。

安乐怔怔望着弹唱的楚韵如,张开嘴,竟觉发不出声,眼睛定在她身上,再也没有移动的力量。

咏絮轻轻叹息,声音低弱无人能闻:“从今以后,咏絮再不敢秦宫之中称第一了。”

乐女们、太监们,人人目瞪口呆,谁也不曾见过这样美丽的景致,谁也不曾听过这样动人的歌声。

论到歌舞的技巧,也许这里有很多人可以比楚韵如更胜一筹,但谁也不能像她一样,自在安然地微笑着,在白雪红梅之中,用灵魂,用生命,来唱这绝世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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