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796)

就连容若也早忘了开始一肚子的不高兴,大叫着冲到梅树下,对着楚韵如又是挥手又是跳脚:“韵如,你太帅了,太酷了,我爱死你了。”

他叫得这样理直气壮,这样肆意飞扬,夜风把他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韵如……我爱死你了。”

楚韵如轻笑,她应该骂他胡闹的,她应该又羞又急又气的,可是,看着容若那样闪亮的眼睛,那样快活的笑容,忽然间,她就忘掉了所有的矜持、所有的娇羞,也忘掉了有那么多人在四周看着。

有多久不曾见过他这样灿亮的笑容,有多久不曾见过他这样开心快活。在这样的笑容下,有什么事,还值得计较,还值得在乎。

她在树上歌唱,他在树下欢叫。

她的歌声和着雪花红梅飞扬,因她而纷纷落下的白雪红梅却洒了容若满头满身。

容若顶着雪花和梅花,仰着头,冲着她傻笑。

不知道为什么,楚韵如忽然间觉得眼中有些潮湿,连忙抬起头,仰目苍天,指尖轻动,调子微微一变:“拈一朵微笑的花,看一番尘世变幻……”

安乐静静地聆听,这样美丽的曲韵,这样美好的画面,这样美好的一切。

然后,琵琶之外,忽然有了一缕清悠箫韵,夹杂其中,悠悠扬扬,如月光一样轻柔地伴着歌声飘扬起来。

安乐一怔之下,转眸看去。

乐女之旁,有一个锦袍玉带的公子凌风而立,眉眼如画,容颜如玉,更把一管碧玉箫,放在唇边,吹得悠悠扬扬,欲罢不能,赫然正是纳兰玉。

而旁边本应该手中捧箫的乐工,还自怔怔而立,不曾回过神来。

纳兰玉从小就聪明过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这首歌,在旁听了一会儿,就能合歌而奏,算不得奇事。只是如此风雪,如此深夜,他重伤未愈,又何以至此?又何来这般心境,这般雅兴,月下合箫?

然而,安乐却一句话也不想问,因为月下纳兰玉含笑的眸子,温柔凝视那一对友人时的神情,忽的柔了安乐的一颗心。

她终于站起身来,也徐徐向乐女们走去。

她忘了公主尊贵的身分,忘了本该有的高贵矜持,只觉得,如此的欢愉,她也应该有一份,只觉得,这样的美丽,这样的快乐,她也应该做些什么。

想要像那个白痴般胡闹的男子一样任性地大笑,放肆地叫出心底里的话,全不在意世人褒贬,想要像那美丽而坚强的女子一般,不在意身分,不在乎规矩,任情纵性,且弹且唱。

她信手取过了乐女手中的瑶琴,轻拨弦,徐拢指,勾挑出灵动的琴音。这一刻,她只想忘掉所有的规矩、所有的束缚,为了那样美好的一切,合上这一曲琴音。

火把燃烧的声音、夜风拂动花枝的声音、雪花飘落的声音、琶琵声、箫声、琴声、楚韵如清灵的歌声、容若无所顾忌大呼小叫的声音,一时间,合为天籁,在这样深、这样冷的夜色中,响彻天地,把寒冷彻骨的夜,也变得温暖起来了。

一曲歌尽,楚韵如从树上一跃而下,她没有施展任何轻功,任凭自己急坠而下,然后坠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容若紧紧抱住她,在原地连转了七八个圈,高声呼唤她的名字,彷佛永远也叫不够:“韵如,韵如……”

她笑着伸手,拂开他额上的雪花,轻轻摘下他头上的红梅,笑吟吟看他傻乎乎的模样。

今夕何夕,有明月,有清风,有白雪,有红梅,有歌有舞,有诗有乐,有如此佳侣,悠然入画。

安乐双手轻轻按在琴弦上,深深凝望那一对相拥的男女,忽然间,只觉热泪盈眶。

这样的美好,这样的幸福,却偏偏被困在这世间最无情、最冷酷的地方。她多想竭尽全部的力量,让这美好永恒,让这幸福永驻,只是,那柔弱的一双手,到底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纳兰玉笑着把玉箫递给那个仍在发呆的乐女,轻轻拍了拍手:“好琵琶,好歌声,好轻功,好……”

他盯着容若:“好一个专会胡闹的家伙。”

容若哈哈大笑着放开楚韵如,大步而来:“好箫,好琴……”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纳兰玉身边,忽的伸出双臂,拥抱他:“好朋友!”

纳兰玉一愣,安乐一怔,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容若心满意足地看了安乐一眼:“你现在的笑容,才是真漂亮。”

楚韵如也含笑近前来:“纳兰公子,伤势如何了?”

纳兰玉微笑点头:“已经好了很多了,只是不能坐,也不能站久了,平时出入,都让人用软榻抬着。不过,太医说,有宫中最好的药调养,估计半个月后,就可复原如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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