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938)

他平静地望向周茹:“你认为,已尝过自由滋味的人,还会愿意回到笼子里去吗?哪怕那笼子多么美丽,多么漂亮,多么珍贵?”

周茹冷笑:“你……你也算是人,你不过是……”

“周茹。”容若适时怒喝一声:“你不能这样侮辱我的朋友。”

周茹亦惊觉自己在人前失言,几乎说出性德的真实身份,略定了定神,才能说:“好,就算你没有对不起性德,但你对得起安乐吗?”

容若一怔,还不及答话,却听一声清悦的怒喝:“我倒想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你。”

随着喝声,舱门被猛然推开,安乐满面怒容,立于门旁。身边立有一人,布衣垂笠,正是00八。

容若心中又是一凛,想不到,这一场问答,这一次奇特的选择,周茹是如此处心积虑,不但刻意让性德在现场旁听,甚至还让00八悄悄带了安乐来偷听,两个与选择相关的人都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不但性德的存在,会给自己和韵如极大的压力和负担,而自己的回答,也必会对安乐的心境,造成非常之大的影响。如果安乐受了伤害,那自己无论再怎么讲要坚持原则,也断不能不有愧于心,内疚难安。

容若与楚韵如的心境都在这一刻猛然绷紧。

然而安乐却是一脸冷肃,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走到周茹面前,目光冷冷鄙着她:“我问你,我容貌不如楚韵如?”

周茹一怔,听这话倒似是因为容若的选择而大为负气,只是为什么发作的对象不是容若,倒是自己:“当然不是,公主你容华绝代,与容夫人各擅胜场。”

“我才学不如她?”

“公主琴棋书画,俱皆精通,自是红粉中的状元,闺阁里的翘楚。”

“我出身不如她?”

“公主是帝姬凤凰,金枝玉叶,当世谁能比你出身更高贵。”

安乐扬眉冷笑:“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就没有资格得到一个一心一意只爱我一个的丈夫,为什么她可以为人之妻,我却只能委屈做妾?为什么,我就必须让别人委委屈屈接纳我,而不能选择一个事事只以我为重的丈夫?”

周茹一愣,安乐已欺身近前,怒道:“我与你有什么仇,什么恨,你要设局如此陷害我,迫我至此。”

周茹万万料不到,安乐发难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竟是不由自主,被她逼退一步,呐呐道:“我只是觉得,你已经嫁给了他,与其这般独守空房,不如……”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能让他们如此忌惮你,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与容若并无夫妻之实的,但既然你一切都知道,也该明白,这一场联姻,不过是秦国的一场谋划,我和他都是牺牲者。凭什么我就该认命,凭什么,我就该为得到一个妾侍的地位,感恩戴德,凭什么,我要忍受我的丈夫心中、眼中,永远只有另一个女人。”安乐怒道:“你这般害我,还要狡辩。”

安乐身份尊贵,自有威仪,这般含怒而斥,竟真的让人无由心虚,周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起初的气焰,已在这连番变化下,被压得一点不剩,一时连话都有些结巴了:“你,我以为,你既然这般喜欢他,自是想要嫁予他,做他的妻子的……”

“我喜欢他?”安乐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何时说过我喜欢他,我想要嫁给他的?”

周茹摇头:“你又何必口是心非,你若不喜欢他,又何以为他做了那么多,对他这么好?”

安乐冷笑:“胡说八道,他是我的朋友,他有难,我能不救吗?我若不救,岂非畜兽不如。因为我帮过他,对他好,就是喜欢他,要嫁给他吗?我与纳兰玉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待纳兰玉更好,我岂不是更该嫁给他?”

“可是你为容若……”

安乐冷冷问:“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有难,受困,需要帮忙,于是就伸手帮了忙,这不是做人的本份,是理所当然的吗?只是因为,帮人的是个女人,被帮的是个男人,于是,就成了女人向男人示好吗?一个女子,认为另一个男子是朋友,对他好一些,为他着想一些,就非得有私情,就非得喜欢他,非得想要嫁给他吗?”

她一连数问,咄咄逼人,竟是问得周茹心慌意乱,思绪不宁,脱口道:“但事已至此,你们已做定夫妻,他口口声声不另娶,不负情,却不能给你更好的安排,你若是容他如此蒙混过去,就真的只能一生孤寂了。”

安乐冷笑:“你不是容若,你怎知他没有苦心为我做过别的考虑。他是我的朋友,他有无为我做好安排,我是不是应当比你更清楚。你以为一个女人,到了我这般地步,就该认命,因为没有别的路走,就只能死死抓住一个男人,不管他是不是我心爱之人,为了将来活得安乐,便只能选择屈从,磨折了心头这一点志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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