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977)

左伯伦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有任何不平和愤怨:“据守护关卡的将领后来回报,公主一直追问陛下的情形,他们不清楚,不敢妄答,公主就一路大喊着皇兄,催马直闯,将士们不敢玷辱公主金玉之体,所以无力阻拦……”

左伯伦一句句说,宁昭只是沉默地听。

他知道所有参与围捕的将士、高手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如果没有安乐的忽闯战场,如果不是因为不敢误伤公主,如果不是安乐受伤落马,他们不会军心大乱,阵形散溃,若不是安乐的出现,就算那些江湖人施出下三滥的手法,也未必可以那么顺利地把人救走。

该怪安乐的吧?宁昭黯然地想,然而,如何怪她?

旁人不明白,可是他知道,为什么安乐千里奔丧不辞劳苦地赶回来,旁人不理解,但他清楚,为什么安乐不顾生死地冲向险地。

他把她做筹码送去异国,她却不忍他一人悲苦孤单。

他伤尽她的心,她却在刀光剑影中,不顾安危地四处寻找那负她害她的哥哥。

心头隐隐的痛楚,让他猛然站起。

左伯伦愕然止住叙述,迷茫地抬起头望着他,不知君王将做何处置。

但是,宁昭却连看也没有再看他一眼的大步走出去了。

宁昭迳自往安乐所居的殿阁而去。

自从安乐被送回宫之后,她的殿宇内就有太医不断出出进进,宫里最珍贵的药物流水般的往里送。

虽然在太医们为安乐诊治过后,都一致认为,那刺客险恶的一箭失了准头,并未射中她,安乐只是疲乏过度又兼受惊才晕倒,但宁昭仍不放心,派最好的太医时时看顾,一日三次的为她把脉看诊,调养身子的药也总是最好的。

只是这几日过于忙碌,他竟也没抽出多少时间来看望安乐。直到此刻,心间忽涌起深深的期盼,早些见到他那一母同胞的妹妹,见到那个不论多伤多痛,依然会护他助他为他着想的亲人。

宁昭踏入外殿之时,宫女太监们便已跪了一地。苏良和性德自安乐回宫后就一直随侍在旁,但现在安乐困于床榻,不能像上次那样维护他们,限于礼法,二人也只能留在外殿,算起来,没把他们赶出宫,已经是给大楚国天大的面子了。

此时宁昭进殿,苏良迟疑了一下,见一旁性德已经行下礼去,这才跪拜相见。

宁昭入得殿来,目光只牢牢盯在性德身上。从来不曾见过一个人,哪怕是跪拜于地,却依旧高不可攀,屈膝俯首,于他来说,仅仅只是最简单的礼节,于他的清华高洁并无半点损伤。

宁昭定定望着性德,有关容若身边的人和事,他都调查得无此细致,哪怕一个小小丫环,相关的资料也有两三本,独独这个萧性德,有关他的一切,加起来不到两页。调动所有耳目,用尽所有力气,得来的只有四个字——深不可测。

来历深不可测,本领深不可测,行事深不可测。

宁昭一生聪明果决,料事少有不中,只有对这个人,完全无法看透。

容若,萧若……那个没有本事的君王,何德何能,竟得如此人物赤胆忠心相辅相助。

眼睛无法从性德身上移开,心底却有淡淡的失落,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少得可怜,但所有的资料都说明了一件事,此人对容若是完完全全,死心场地,忠心不改。想要收为己用,断无可能。

淡淡吩咐了一句“平身”,望着性德从容起身,他轻轻问:“为什么陪伴公主去皇陵?”

性德看起来毕恭毕敬,却偏偏让人感觉到全不在意地答:“公主担忧陛下,所以一意前往。外臣奉命随侍,只得遵从。”

“你们怎么知道宫中的密道?”

“外臣自是不知,是公主打开的密道。”

宁昭眼神冷冷:“你可知道,因为你们闯进战场,放跑了一个刺客?”

“外臣自知莽撞,愿领陛下罪责。”依然是恭敬至极的回应。

宁昭听了冷冷一笑:“其实你们冲不冲进去,也没什么大关系,当时有很多江湖草莽出手助那刺客,朕听下属细报却倒觉得,那些江湖人物配合得太过默契,不同门派的人,怎能如此配合无间,朕倒是怀疑,有一位高人,在暗中指挥全场的行动,你是人中俊杰,也曾亲历当时变乱,不知可看出什么端倪来?”

性德垂眉敛目,中规中矩地答:“外臣当时只知保卫公主,实在无暇他顾。”

宁昭冷笑:“把她保护得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被送回宫吗?”

性德垂首:“外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这样的顺从,这样的柔软,让人一拳打去,只有打中一团棉花的闷气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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