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我想一句念一句。好久了,都快忘记了。
他挑挑眉梢:“怎麽改了字,似陶家?哪一个陶家?”
我索性和他说开得了:“这些诗通共不是我作的,是前人所作,我抄来的。陶家……那是个生性淡泊之人,生平最爱菊,且以菊自比,以种菊爲乐。不肯爲五斗米折腰事权贵,愿求一心安乐。後人作诗赞菊,总要提起来此人。”
龙成天点了点头。
其实任何事说穿了,一点余地都没有了,也就没意思了。
比如,我和龙成天。
当初其实也是彼此都心知肚明是利用,不过他这个人合作起来还算愉快,团队精神还是不错,作戏不但骗别人,连我也差点被骗倒。
现在什麽都明白了,他也不肯再作戏哄骗,所以,连可以说的话也找不著。
一切就是这麽残酷。
“苏远生倒真有些手段。”他敲敲手指:“这样的天气弄穿船底,且补不起来。能爲一教之主,倒底也有些本事。”
我一怔:“你怎麽知道是他?也许是什麽反叛匪首呢。”
龙成天淡淡的道:“拿住了他一个手下。”
似是不想多谈。
嗯,我明白。
应该是爲我来的了,所以对我这个肉票也不用太和顔悦色了,因爲,估计龙成天也看明白了,我就是个爱招麻烦的体质。
在後宫里的时候,就时时有麻烦。
出来之後亦然。
原来苏远生也插了一手。
明宇呢?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会不会和我们的行动有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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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下眼帘似是在养神,我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懒懒的抄著手靠著车壁。车轮辘辘的向前行,身体因爲
颠簸而左右微微晃动。
他擡起眼来看我,我全当他不存在。
不过他的手伸过来时,我还是一下子绷直了後背。
“白了……”他在我的鬓边轻轻抚了一下,手就放在那里没有移开:“你何时有白头发了。”
我摸摸头发,他不说我也不知道,很少注意。这里的镜子不算清晰。况且很久没有揽镜自照的心情了。
“嗯。”
“是思虑太重了吗?”他低声问:“还是生活清苦?”
我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麽。多半,不是因爲後一个原因。
生活其实不苦,我也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吃苦的人。
只是,从我在冷宫醒来,一直到今日,虽然才过了两年多一点,可是经历的事情,却迅速苍老了心境,再
想起在冷宫时和明宇那样简单清楚的生活,竟然有恍如隔世之感。明明时间并不太久的,放到漫长的生命
中看,只象是一页小小的书签的薄厚。可是,却让我如此疲惫,只想离去。
他的手向下滑,落在我肩上,轻轻把我揽入怀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象是一片雪花的飘落,没来及看清
来处,也猜不到会落到何处,那样短暂而轻微,我想,也许是我的错觉。
他没有说话。
我不能抵抗他,僵硬的任他抱著。
“和明宇在一起,快乐麽?”
不清楚他这样问是什麽意思,我却如实答:“很快乐。”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对这话表示出什麽情绪。
车帘被风撩起一角,细碎的落雪从缝隙中刮进来,清冷微潮的冷气,象是要浸湿现在的静默一样安然的弥
漫。
“曾经以爲……”他起了个头,我正听著,他却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觉得他身上有些与平时不同的感觉,可是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明宇对你很好吗?”
这个没什麽可瞒他:“很好。”
曾经迷惘过,怀疑过,绝望过,但是一切如秋叶纷纷从眼前闪过,最後留在视野里,留在心底深处的,还
是那抹在碧桐宫无数次看到过的月光。
和明宇在一起的日子,我煮水给他泡茶,虽然茶叶是旧年的,早就没有了香气,他只是好脾气的笑。
就是这样的茶叶,还是我特地找来的呢。
“雨前啊……”他敲敲杯边,那样温雅的笑:“不过是去年的雨前。”
我心里觉得对他不住。他身体始终不太好,又处处想著照顾我。可是我却没办法爲他多做些什麽。那些茶
叶……实在是,不是在那个地方,谁要喝它?
脸上有点热,我把费力找来的茶壶茶杯拿了要去泼掉。他伸手轻轻一挡:“嗳,不要紧。又不是不能喝。
再说,闻著气味,看看顔色,心里也舒服得多。”
我有些疑惑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