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鬼记+竹君子+木石缘(寒系列三部)(9)

静迁一个人独居山中,除了一个寡言的老仆没有再和旁人相处过。战的声音不算得太温柔,话也不多,却出奇的让他觉得心中温暖安适。

两个人坐下来吃饭,战把鱼肉都剔下来堆到静迁的碗中,自己把鱼头吮吮咬碎了下饭。静迁默默的看著他,一言不发。

饭吃完已经到了午後,战收拾了碗筷,静迁看著他身影在院子中穿行,那花树的枝条横曳著挡道,战每走过那里便要伸手拨一下,碎雪似的花瓣纷纷落他一头一身,又随著他走路的动作而飘落下地,蜂蝶被来回惊扰著,乱朦朦的在花树上盘飞。

不知道爲什麽,静迁真希望时光就停在这一刻才好。就这样暖阳西射的午後,有个人,在身边,无比的可靠踏实。

战收拾好了,擦擦手,和静迁说:“我得赶著出山,你自己多留意,饭还有一碗放在笼里,天气不冷,晚上你吃的时候不蒸热也没什麽。伤药要记得换。”

静迁嗯了一声,低下头不出声。战觉得舌头发涩,还是继续说:“我已经十来天没有回家,昨天原该就出山的,不能再耽误。你的伤药恐怕不够用,我回去後再让人捎些来给你。”

静迁还是不出声。

战舔舔发干的嘴唇,咳嗽了一声:“那你歇著,我告辞了。”

静迁扶著桌站起身来,战连忙拦他:“你腿痛不要乱动。”

静迁垂首看著自己的脚尖。战大踏步了出了房门,路过那树的底下,又伸手拨了一下挡住的树枝。

静迁突然喊他一声:“战。”

战一回头,静迁扶著门框立著,一扬手把一物向他掷来。战自然的伸手接住,回神注目,看到那是一块青色的玉佩。

“下次再路过这里,记得来看我。”静迁脸上有些薄薄的红晕,硬撑著把这句话说出来,反手关上了房门。

战握著那块温润的玉佩,嘴角慢慢的弯起来,大声说:“一定来。”

战再站到那扇木门之前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後的事情。

族中大小事情极多,战平时处理著总是从容有余,这次从山中回来却总觉得这些事务繁琐杂乱。他的心神象是丢在那间开满了花的小院子里。

有时候战会觉得自己著了魔一样,那只是个青涩的少年,并不是一个多麽妖娆动人美女。可是静迁的眉眼总是在眼间闪过,还有他说话的声音,象是泉水叮咚叮咚的轻响。

一个人的时候战会把那半张纸拿出来看。

上面胡乱抄著的字迹不很清楚,勉强可以认出写的是什麽字。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战想念那所开著花的院落,可也有本能的,对未知,对自己无能爲力的情绪的一种抗拒。明明心底有巨大的力量在催促自己,回去,去那里,去找他。可是却硬压住这种冲动。找到他,然後呢?

要对他说什麽?

但这种克制并没有消除冲动。心底里那总在涌动的狂潮,并不因爲自己理性的压制就慢慢的消退。

战简单的跟族人交待一声,踏上了进山的路。

一路上的脚步匆匆,恨不得飞了起来。可是真站到了门前,却觉得气促心乱,眼看著那门板,竟然举不起手来去敲。

沈重的步声响起,战回头看到一个老叟背著捆柴慢慢走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找谁?”

战犹豫了下,说道:“静迁不在麽?”

那老叟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他,慢慢说:“少爷他去溪边垂钓,大约午後方回。这位公子进来歇歇脚喝口水,我去找少爷回来。”

战说了一句不用,问了溪流的方向,沿著小径向东走去。

曲曲折折走了约摸二三里地,战听到了隐约的水声。再转过一排绿树,战看到了静迁。

穿著白布衫的少年,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块青石上面,钓竿摆在一边,手里捏著一块小石子儿在身下的青石上在慢慢的刻画。

杨战的脚步虽然轻,静迁却已然听见,回过头来便看到他站在树丛之旁,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战心里一抖,快步走过来说:“你腿不疼了?爬那麽高,快下来。”

静迁愣愣的看著他,象是不相信他真的就在眼前。

“快下来。”战向他伸出手。静迁默默的把手递了过来,战握著他细软的手往怀里一带,静迁就象一片花瓣那样轻盈的从石上跃了下来,被战紧紧的抱了满怀。

静迁被战这样半举著拥抱,脚沾不到地,身子俯在他的肩头。鼻端全是战身上那特有的气息,莫名的脸就烫了起来。

“腿好了麽?”战轻声问。

静迁点了点头。

“我看看。”

两个人向一边走了几步,地下绿草如茵,软绵绵的踏上去极舒服。头上的树枝横错,绿叶浓密全遮住了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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