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江湖(148)

他的手掌结着粗砺的厚茧,在那胸膛上搓磨,向左些许,又难免剐蹭到难堪的地方。垂眸一瞥,容落云枕着他的肩,极委屈地瞪他。

“痛?”他问。

容落云恨恨小声:“你不能想!”

霍临风又问:“我想什么,不能想什么?”

容落云说:“不能想我是小寡妇!”那会儿揉个手便拐着弯地羞辱他,这下搓着胸口,指不定如何作贱他,“我没反应,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方才气势如虹,眼下弱不禁风,还仰着面、流着汗,认认真真地吓唬人。

霍临风中意容落云这模样,却也恨其嘴硬。他俯首抵住容落云的额头,指尖藏在衣裳里轻轻一拨,问:“没感觉,那你硬得像粒小红豆。”

容落云动气,一动气便愈发虚软,冷得发起抖来。霍临风人性未泯,抽出手,将人打横抱上床榻,用被子裹个严实。

被子软乎,他如此抱着,好似抱着个奶娃娃。

“我怎么了?”容落云嗫嚅。

霍临风冷冷道:“我还想问你。”七经八脉乱成一团,若非功力深厚,否则刚刚要吐出血来,“受伤了还动气,你有没有分寸?”

容落云一阵迷茫,他何曾受伤,转念想起来,段怀恪警告他真气紊乱,两个时辰内不许运功。

他又问:“我何时才能恢复?”

霍临风摇头,他也不知,但心中分外纠结。既想对方快些好,免遭羸弱痛苦,又贪恋对方此刻的情态,想趁机多相处一会儿。

他盯着容落云的脸,上头一片冷汗,泛着浅浅的光。擦干净,从被中握住容落云的腕子,捉出来瞧一瞧伤口。

牙印红肿,血已经止住,他掏出怀中藏掖的帕子,用一只手笨拙地为其包扎。容落云垂眼看着,是他送的白果灰帕,洗得很干净,浸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霍临风说:“帕子属于我,伤好之后要还的。”

以这条帕子作为理由,一来二去,又会再见面。容落云心知肚明,抽回手,不配合道:“不必包扎,我觉得晾着挺好。”

霍临风叹息,什么奶娃娃,他分明抱着一块臭铜烂铁,心肠又冷又硬。刚暗诽完,狼崽子蹿上床,用绿眼睛瞅着他们。臭铜烂铁许是犯怂,缩了缩,扭脸埋到他颈侧。

狼崽见状,挨着被子卧下,还蹭了蹭。

臭铜烂铁抬起头,低声道:“把它弄开。”

霍临风说:“就靠一下,不至于这么记仇罢?”

臭铜烂铁急道:“万一小畜生发了性,又咬我怎么办?”

霍临风想都未想:“那我还给你嘬。”

容落云恢复真身,休说又冷又硬,分明窘涩成一团浆糊。“嘬你娘嘬。”他小声道,几乎咬碎一口白牙,“那儿是我的屁股。”

帐内的温度节节攀升,霍临风克制着,心中一遍遍默念兵法。念到第四遍时,帐外有小兵长长地喊他,他把容落云安放好,拎着狼崽走出营帐。

军营外人满为患,尽是来报名参军的,眼下已招够每日的目标人数。霍临风一手抱儿,一手掂着名册,亲自去校场验人。

逐一筛选,之后测试身手进行等级划分,忙活了大半日。这工夫,天光趋向黯淡,聚来大片大片的浓云。眼看暴雨将至,众人面上却明媚非常。

无他,自从城门张榜,城心的摩尼塔日日聚满百姓,尽是上香求雨的。兹要大雨来袭,长生宫便无法施工,只好拖延。

看来民心感动上苍,又值雨季,这场风雨来的正是时候。

霍临风伸出手掌,珠子大的雨滴噼啪落下,瞬间打湿校场的草地。他喊道:“搬兵器架,入帐躲雨!”

众将士狂奔归帐,脚步慢的,眨眼工夫便淋个透湿。刹那光景,乌云卷着惊雷,一道道银光闪电劈天开地,滂沱暴雨从天空浇下。

霍临风冲入帐中,怀里抱着一个,身后跟着一个,一副拖家带口的模样。刁玉良甩甩辫子,朝床榻望一眼,见容落云沉沉地睡着。

他愁道:“我和二哥如何回去?”

霍临风安慰:“等雨停了。”他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盼着大雨莫停。行至床边,他给容落云掖掖被子,而后守在一旁翻看名册。

半个时辰后,刁玉良玩弄得狼崽掉一地灰毛。

一个时辰,刁玉良无聊,冲去找胡锋解闷儿。

一个半时辰,携着雨水的冷风吹进帐中,毡毯卷边,书案上的宣纸乱飞。容落云寒颤而醒,迷糊地张望道:“我睡到天黑了。”

霍临风说:“下雨了,阴得厉害。”

容落云点点头:“下罢,能拖一时是一时。”

霍临风附和,未点灯,帐内晦暗不明,最亮的当属容落云的眼睛。他撂下名册,一寸寸俯身将其笼罩,遮住风,挡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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