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087)

朱荣是老成持重的宿将,看到这风尘仆仆的一行虽有些吃惊,却立刻派人往中军传报。相比其他北征将校,他是货真价实从小小一个总旗一步步擢升上来的,平生打过的仗无数,再加上从来不涉政事,因此倒不在乎什么锦衣卫。他昔日两次随张辅征交阯,论功最大,可却总是阴差阳错和爵位无缘,于是对张越也只是淡淡的。等到中军派人传见,他立刻吩咐亲兵把人送走,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由于是御驾亲征,朱棣又每每下诏与军民同甘共苦,因此什么大辂象辂之类的繁复车轿全都不用,只是四马驾红松木车,更多的是骑马。如今身体时好时坏,他方才在众人的劝说下乘车而行。那车外头看来寻常,里间却是陈设奢华,上施花毯、红锦褥席、红漆坐椅,可容纳五六个人。朱棣这会儿闭目养神,旁边两个小宦官正跪着烹制茶水。

“皇上,锦衣卫指挥使袁方和兵部武库司郎中张越已经来了。”

轻轻嗯了一声,朱棣便睁开了眼睛,随即漫不经心地吩咐道:“让张越去见杨金两位学士,让袁方进来见朕。”

须臾,便有一个中年太监领着袁方从前头那扇描金云龙红漆屏风后头绕上前来。尽管此时马车仍在行驶,因着路不平,车上很有震动,但一前一后两个人的步子都极其稳当。等到袁方上前下拜行礼,那引路的中年太监就向两个伺候茶水的小宦官招了招手,三个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即便如此,袁方仍是没指望马车那一层红松木板能够隔音。

朱棣循例问了几句锦衣卫之事,旋即忽然直截了当地问道:“有人对朕告发,说是先前你在河南卫所的时候,曾经在开封水灾那一遭出动过锦衣卫帮着张家找人?”

自打这消息传出的时候,袁方就知道免不了过这一关,此时皇帝垂询正在意料之中。即便如此,他仍是装出了一幅吃惊的表情,好一阵子方才尴尬地说:“皇上恕罪,臣那时候才当上千户不久,因想着张家乃是开封名门,卖个人情以后好办事,再加上张越的父亲苦苦恳求,又奉上了重礼,臣就答应了他。因为帮了这个忙的缘故,之后他还请过臣两次……”

第五百七十三章 文者人才济济,武者寥落无光

当大明朝的官员是个体力活,当大明朝的阁臣更是个体力活。当张越随领路的内侍见到御驾之后随行的杨荣金幼孜两人时,他再一次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一个月不到的功夫,不知道是因为塞外天气还是因为劳心劳力,两人看上去都憔悴了许多。往日最重边幅仪表的杨荣乌纱帽两边露出了寸许长的乱糟糟头发,下颌的胡须也是参差不齐,两只眼睛密布着血丝。

此时还在大军行进当中,因此两人听那内侍说皇帝吩咐让张越先来见他们,立马对视了一眼。两人同僚多年,但凡北征便是搭档随行,不管暗地里是否有别苗头较劲,却都知道得顾个场合,这时候便是杨荣先开腔,三两句话将那内侍打发了回去。等到人消失在视野中,杨荣金幼孜才策马靠近了张越,后者低声问道:“太子殿下的平胡表可准备好了?”

“两位学士放心,送平胡表的一行人明日就应该到云州了。”

“那就好。”

杨荣一面说一面不动声色地往左边瞧了一眼,见礼部尚书吕震正和随从说话,不禁想起了之前吕震迎驾时,皇帝那有些古怪的态度。他为人机敏多智,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探知京师转呈奏折之外的事,只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向来不喜欢吕震这个睚眦必报的礼部堂官,但却不得不忌惮那手段。毕竟,阁臣虽重,却只有五品,就是年纪轻轻的张越,在品级上也和他平起平坐,而礼部尚书却是二品大员。倘若单纯吕震倒台,他绝对乐见其成。毕竟,当初他险些被吕震方宾等人逼去就任国子监祭酒。幸好皇帝知道那些人的心思,没有答应,否则,哪里还有今天的杨学士?

“杨学士?”

由于心里头乱七八糟的思绪太多,杨荣几乎只是靠身下坐骑自己认路,甚至连抓着缰绳的手都不知不觉松了。直到听见旁边的这一声提醒,他这才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一侧头就瞧见张越递过了一截缰绳。恍然大悟的他不自然地接了过来,见金幼孜已经落下了几步远,赫然是正在马背上看什么奏折文书,他顿时露出了苦笑。

他都忘了,眼下是随军途中,这些天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别人可以指望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可他们在朝中就属于顶天的那一类,若是天降雷霆,首先殃及的就是他们。于是,他便定了定神,又向张越询问了一番京师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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