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684)

套间是一间小小的内书房,栏架格上既有书也有摆设,杉木书桌杉木靠椅,门前用一架竹质插屏隔断,是平日张倬回屋之后看书休闲的地方。此时张越跟着张倬进来,见父亲到了案桌前坐下,他不禁问道:“大伯娘说了什么,娘这么不高兴?”

“不妨事,你娘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懊恼。”见张越满脸茫然,张倬就说道,“你大伯娘从宫里出来就直奔了这里,太后让她捎带了一句话。我朝养病是有制度的,期限满了就要革退,算算我也已经到了。你如今前途无量,我这会儿致仕,户部少发的俸禄有限,却能堵着别人的嘴,省得他们拿这事情当借口。”

“致仕?可爹你如今还不满五十!”

“宋时有御史四十出头就致仕了,相比之下我还大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是……”

虽说张倬这么说,但张越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这时候,张倬却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随眼看了看栏架格上的那些东西:“致仕是好事,不用担心吏部突然给我派个差事,也不用担心别人使坏。再说了,等你官居一品乃至超品的时候,难道朝廷封赐的时候,会少了我这个父亲?”

此时此刻,张越只觉得心中满溢温暖,遂重重点了点头:“爹爹放心,到时候我自然会给您二老挣一份最大的荣耀回来。”

“现在人家可不就是看子敬父?有你这样的儿子,我致仕也是心甘情愿。”

父子俩彼此对视着,最后同时笑了起来。

第八百二十三章 临行,学政,女真

九月二十六,册封皇长子朱祁镇为皇太子。

东宫的尘埃落定接在宽恤以及大赦诏令之后,和从前的因册封储君大赦天下不同,却反而得到了更多百姓的称颂。至于文武群臣,不论是高兴的还是不高兴的,面对一件已经铁板钉钉的事,也都紧紧闭上了嘴。于是,上上下下的人更多的是在预备着天子巡边,谁留谁走无疑是这些天最最热议的话题,就连街头巷尾的百姓甚至也会津津乐道一阵。

但这猜测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册封太子之后没几天,杨荣奉旨前去云南协理麓川军务。而扈从北巡的大臣名单也出来了——武官是英国公张辅、保定侯孟瑛、成山侯王通,以下还有伯爵驸马十余人,文官是大学士金幼孜杜桢,尚书蹇义夏原吉胡濙张本,余下的则是各部司官及各寺属官。这一应名单都很自然,只是张越竟然不在扈从之列,却让很多人为之惊讶。

由于和杜桢商量好了,因此杨荣走的这一日,张越少不得请了半日的假,一路把人送到了宣武门外的官道上。如今北边天气渐冷,虽是南下,杨荣仍然在官服外头披着白色羊羔皮的大氅,头上戴着貂皮暖帽,人瞧着还精神,眼睛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忧虑。

杨荣的旁边是一辆两匹骡子拉着的轿车。考虑到云南太远,又是地势太高,因此虽说他向来喜欢名马,却只是随行带了两匹,却是用骡拉车。那辆轿车是用花梨木做的清油车,车棚是竹篾上糊了一层桐油布,最是防雨。车围子用的是讲究的方格羊毛毡,外头还包了一层硝制的牛皮,车帘的金质夹钩挂着厚厚的方格棉布夹帘子,隐约能看到里头乌木交椅上铺着厚实的白色狐皮垫。

和相送的顾彬言语了几句,杨荣就转过身走了两步,到了张越跟前。尽管知道杨荣家境豪富,张越还是送上了程仪。除了应景的几张宝钞之外,就是滇中常用的油膏,几瓶小五特制的应急药丸,此外还有一顶轻便的斗笠。瞧着这些,杨荣不禁露出了笑容。

“劳你费心准备得这么周全。你之前对你家岳父说的那些,他都对我转述了。麓川军务我会相机行事,总会辅佐黔国公尽快把此事定了。至于京中事……天高路远,我是顾不上这么多了。我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眼下往外头去,大约不少人都会额手称庆,幸灾乐祸自是不提,就是我这些年曲意调护过的那些人也未必会领我的情。可我就是这样的性子,该说好话求情的时候我会说,但该指斥责难的时候我也从没留情过……人都说我论事激发不能容人,我这辈子也就是这性子脾气了!”

听杨荣这么说,张越情知他也在担心离开京城之后,万一有人借机生事会引来重重责难。他的消息灵通,已经是知道了杨荣留在福建老家的子孙拥田众多,杨氏一族更是建宁卫最大的地主之一。尽管杨荣写信回去给家里人,但很多事情涉及太广,却是未必能彻底查下去。而自从朱瞻基登基以来,杨荣的宠信不及杨士奇,这时候杨荣肯离开,也少不了赌博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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