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1928)

好在如今四海升平,北边的瓦剌和鞑靼都是自顾不暇,藩王虽也闹腾,可各藩的护卫都已经收了上来,再加上是庶子以下世袭时减等,原本也是和礼法相当,虽说江西的宁王带头闹了一阵,可架不住周王朱有燉第一个上表赞同,鲁王蜀王等有贤名的也摆出了谨遵的架势,又奉诏朝谒赏赐了不少东西,其他藩王眼看胳膊拧不过大腿,闹着闹着也就渐渐消停了。

对于世家大户,这震动不可谓不大,尤其是江南的富绅地主们更是如此。然而,当赫赫有名的冷面杜学士被“贬”到了南京的时候,奉命会同李庆一起主持江南清丈田亩事,成了于谦的坚实后盾时,这些大户们就是有天大的不愿,也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只是破冰终究是天下最困难的事,从一省到数省乃至于天下,须臾便又过了三年。张越先头已经从兵部左侍郎迁户部左侍郎,这一年头里迁了户部尚书。虽说由侍郎而尚书这一步他足足用了五年,但年方三十出头的尚书,放眼古今虽不知道是否有先例,但至少本朝是绝无仅有。而张越既不在兵部,早先还以张家满门宿将为由,认为张越该避嫌的声音渐渐低了,毕竟,张辅解府务,张攸重伤之后在家休养,其余晚辈虽有官至指挥佥事指挥同知的,终究都只在一地,不像从前那般在都督府要地。

古语说是三十而立,如今张越年过三十,长子静官也已经十二岁了,习文练武身材颀长,再加上皇帝赐字伯晦,更是让这位张家长公子显得异常出挑。这一日张菁出嫁,一身簇新的他在门口迎宾,那些下来的客人却都会在他面前多停留一会说上几句话,一个个人却往往都会问一句年龄几何,旋即便是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那一双双眼睛让静官颇有些浑身不舒服。

张家一门两勋贵,张越又是文官,在朝中虽说敌人不少,可友人也一样众多,因而这回张越嫁妹,张家的门槛险些被人踩破了。嫁娶原本就是最看一家人脉的时候,武安侯胡同虽说不止尚书府一座宅子,可两家是同支下的两房,一家是姻亲,自然纷纷行方便。早料到宾客众多张越家里坐不下,那两家都辟出了地方供人休息,就连武安侯府也借了好些家人过来,如此一来,内内外外总算是维持得丝毫不乱。

闺阁之中,杜绾在房里打量着已经全副打扮好的张菁,见其满脸别扭,不禁莞尔一笑:“怎么,临到嫁人的时候却怕了?”

“谁怕了!”张菁皱了皱眉头,见旁边的崔妈妈急忙阻止,只能叹了一口气,却又上前轻轻拽着嫂子的衣裳,轻声说道,“我只是不想和嫂嫂分开。”

“哪里分开了?房子就置在南大桥靠南面的栅栏胡同,马车过来就几步路,再说你的未来相公又是最憨厚老实不过的人,你还怕他拦着你么?要是不方便过来,使人说一声,我立马就过去了,抬头不见低头见,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杜绾怎不知道张菁从小就爱粘着自己,见自己说了这话,她还是眼睛微微有些红,她便又低声劝道,“打起精神来,这大喜的日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不怕他看了心疼?”

“嫂嫂!”

姑嫂两个玩笑了一阵,原本有些感伤的气氛便给冲淡了七分。见张菁还是有些紧张,杜绾少不得又东拉西扯,直到郑芳菲和李芸赵芬几个妯娌都来了,她才离开了一会,可走过游廊就看到静官正在那儿使劲揉胳膊。

“你这是干什么?”

静官一扭头看见是母亲,那龇牙咧嘴的表情立时全都收了起来,规规矩矩垂手上前叫了一声娘,站在那儿连眼睛都不抬。见他这般光景,杜绾不禁想起张越一直说,人家都是严父慈母,他们家里偏是严母慈父,你可别一味让儿子有了敬畏失了亲近。可张越毕竟在家的日子少,她哪里不知道儿子这般正经根本不是怕自己,便让崔妈妈先去办事,又缓步走上前去。

“又有什么事?”

一听这话,静官顿时苦了个脸,好半晌才讪讪开口说:“娘您怎么知道我有事?”

“你肚子里有几根蛔虫,我还会不知道?”杜绾打量着只差自己小半个头的长子,没好气地笑道,“站得虽然规矩,眼神却是飘忽不定,一看就是有话说,否则何必如此扭捏?”

静官早知道母亲的心里就如同明镜似的,什么都瞒不过去,可终究还有些侥幸之心,这会儿却死心了,只得老老实实地垂下头道:“娘,今天我在门口站着,但凡进来的人都使劲地瞧我,眼神很是奇怪。后来我到内院来的时候,听见有人议论了两句,说是小姑姑嫁了,再接下来就是我……娘,我不是想别的,我就是担心……”

上一篇:三线轮回 下一篇:萌神恋爱学院

府天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