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25)

张超张起素来不喜欢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四弟,当下就双双哼了一声转过脸去,而素来最不受重视的张怡则是害怕地闪到了张越背后,还悄悄拉住了他的一只袖子。张晴倒是有心开口说两句话,可看见嫡亲弟弟只是一味瞪着张越,她不禁也是眉头一皱。

面对张赳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张越却仿佛没事人似的笑道:“四弟这话问得就奇怪了,兄弟一家亲,都是一家人,我帮大哥二哥那也是应该的,平时他们还不是照应过我?怎么,难道是四弟觉得让大哥二哥或者是我在宾客面前出丑,这才痛快?”

张赳哪里想得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外表看上去才十岁,心里却沧桑无数的家伙,这一口气顿时憋在了喉咙口,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他才狠狠一跺脚道:“你们这是作弊!我要去告诉爹爹和祖母!”

闻听此话,张越不禁啼笑皆非——这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孩罢了,寻不出解决办法就惦记着去找长辈告状,何其色厉内荏?然而就在这时,旁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怒喝。

“你给我站住!”

张晴霍地站了起来,俏丽的脸蛋涨得通红。见张赳转过头不依不饶地瞪着自己,她愈发觉得气恼,伸手指着弟弟的鼻子就训斥道:“这里都是你的哥哥姐姐,你冒冒失失冲出来,连个称呼都没有,爹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一点担当都没有,居然还来质问你的三个哥哥。别以为人家称你一声神童,你就真的了不得了!”

听了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不但张赳本人愣住了,其他人也是瞠目结舌。张越原先还曾经在心里嘀咕这年头重男轻女得有些过分,张晴张怡这一对堂姐妹大多数时候都好似木头人,不曾想一贯淑女的张晴一发火竟是这样可怕的。

见张赳站在那里抽动着鼻子,好似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管张赳的性子再怎么惹人讨厌,那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见张超张起兄弟正在那里吐舌头,很有些幸灾乐祸,胆小怕事的张怡一时半会也指望不上,他只好轻轻咳嗽了一声。

“大姐,刚才也是我说话没思量,所以才惹得四弟恼了,我也有不是。”

话音刚落,他这原本该算是转圜的话却被张晴一口顶了回来:“纵使是三弟你说错一句半句,但也是小四没规矩!小四,就算你输给了三弟心里不服,那以后好好读书迎头赶上就是了,一味耿耿于怀怎么行?像你这么小心眼,以后怎么做大事……”

瞧见平日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张赳被一向文文静静的张晴训斥得眼泪汪汪,张超和张起终于收起了幸灾乐祸的嘴脸,渐渐感到头皮发麻;张怡则是两眼直冒小星星,着实羡慕张晴这长姊的派头;至于张越……他实在没有想到今天会观看到一幕大姐义正言辞训小弟的好戏,心想张晴这幅刚柔兼济的模样才叫真正的大家闺秀。

“来,向你的哥哥姐姐赔个不是,都是一家人,以后不许这么不懂事!”

看到张晴硬是把张赳拉了过来,按着小家伙委委屈屈地低头赔礼,张越张超张起张怡不约而同地对这位长姊生出了一种由衷的敬畏。

当然,人家都低头了,他们也不能再摆脸色给人瞧。做人不能太小心眼,张晴这句话既是说给张赳听的,也是说给他们几个听的。

第十七章 悲喜是人生的主旋律

张家的寿筵结束之后,热闹了好些天的开封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几个远道而来的亲戚故旧,大多数宾客都已经离开了张家,原本特意辟出来给几个客人住的小院子也就空了下来。寿筵当日方才赶到的沈粲只住了四天就匆匆赶回了南京,临走之前也没忘了邀请杜桢前往南京一会,却被杜桢无可无不可地搪塞了过去。

这一日,张家上下三辈人齐集在顾氏的正房说话。听着那个中年管事念完了冗长的礼单,顾氏却没有对那庞大的数字有什么太大表示,反而叹了一口气。

“这一回四处送来的礼都比我当初五十大寿的时候厚了一倍不止,这人情以后还起来只怕也不容易。”

上头一辈的大人们都轻轻点了点头,小一辈的孩子们都是懵懵懂懂,而张越心里头却早已打起了算盘。大明朝的俸禄是出了名的低,比起唐宋对士大夫的优厚待遇,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甚至恶意地揣测,杜桢之所以不继续做官,兴许是因为官俸太少了。

张信沉吟片刻便开口答道:“母亲说的是,所以英国公也曾经说过,最好在河南一带多置一些田产,否则日后家里人口越来越多,只怕更会入不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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