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1128)

有道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咱国人的山寨意识向来强得紧,花馔的走俏红了桂园、也红了投资者的眼,不少饭店宾馆也打起了花馔的名,等闲常见的桂花鱼、荷香鸭、菊花蛇丝这些名菜对于常年炉前锅边的厨师们只要食材妥当、用料配足,谁也能学个八九不离十,不到一年的功夫,这里的花馔大有良莠不齐之势,之后桂园经理高瞻远瞩,引进的冻干设备,而花馔楼也开发干花入味、鲜花入食的手法,高科技配合秘法,这硬梆梆的东西却是模仿不来的,也终于让花馔楼赢得竞争优势进而艳名更甚,慕名而来的首选当然是花馔楼,实在客满才选择其他泽清、花王、美秀等几家。

花大师和花馔楼的美名一半是人家水平挣回来的,一半是钞票堆出来的,在这里厨师的内行眼里,只能对桂园宾馆的财大气粗和秘法制作望洋兴叹,但对于外行就是看热闹了,为了营造这种猎奇气氛,等闲是不会以重宝示人,何况这个宝本身也不是一个人。实在拗不过来头大想一睹花大师真容的客人,花馔楼那位牛经理自有妙法,有时候领出来花大师是位娇滴滴的小姑娘,有时候领来的是风韵犹存的美妇人,甚至有一次拉到当地一位胡子颇长很有卖相的老头,一来二去,别说外人,连桂园里也有一半人不知道这“花大师”究竟姓甚名谁。

那么,花大师究竟有无其人?

回答当然是肯定的,否则这倾倒食客的群芳宴总不会是机器做的吧?虽然这个名义包含的是花馔的整体水平,但为数不多管理层能见到工资发放表的,明眼人一看为首的那位月薪八千八百多,工种是厨师的一栏,隐隐能猜到花大师其人,只有一人:简凡。

没错,是简凡。

仅有六个人的厨房显得有点空荡,一溜儿火色坐锅滋滋拉拉响着,大槐、海军、马棚三个帮厨一个看着两口锅,有的在翻炒、有的是汆汁、有的是尝味,偶而叫一声,一伸手,配菜的豆豆立马递上前来,即便是稍有漏失,黑蛋就等在案边,手脚麻利地切菜切条剁块马上准备妥当,两年功夫,五个人早被训练成了一个生产美食的高效流水线。

对,师傅呢?正悠闲地坐在案边,手伸在水里,稍显混浊的水里十指动着,牛海军和马棚俩帮厨偶而会羡慕地看上一眼,又开始生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师傅的水平。

刚当师傅的时候,只是简单的萝卜雕花。后来帮厨的学了几手,等会雕花了,师傅简凡早修炼上了档次了,白菜、胡萝卜、黄瓜、土豆信手拈都能雕成好看的花形人形;等帮厨们勤学苦练,好歹拓宽视野了,谁可知师傅又升格了,比如就像现在,是一种传说中极难的雕花,豆腐雕花,过程全部在水中进行,既软且嫩的豆腐偶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而师傅就像拣贝壳也似的手伸在水中,眨眼间就是拇指大的成品出来了,不用看,是各式各样的花形。

“师傅,开始吗?”

一身白厨衣的豆豆圆圆脸蛋,站在帮厨们的背后,几个人同时回过脸来,等着师傅的点评,以检点就厨的得失,这是学厨的一道必备工序,简凡没有收过徒弟,不过糊里糊涂成了这些人的师傅。

门外伫立着四个传菜的小姑娘等着,而前五位恭谨地站着,案子上摆着前五味凉菜:嫩炒三芽、芍药三丝、槿兰熏肉、月季豆腐酿苹果、杏花莴笋。

简凡甩甩手上的水,停了下来,沿着五盘看过,看这帮徒弟们,肃穆地点评着:“老生重谈,还是色香味。嫩炒三芽的焯法进热水要稳,出热水要快,笋芽、枸杞芽、辣椒芽沾水稍久就蔫了,失了脆味就不香了;槿兰熏肉我就不评价了,大槐做了一年了……杏花莴笋是烫法,水要滚、烫要遍,这个花味入得有点淡了……黑蛋,香油下手再轻点,失了原味就没味了……上菜……”

基本通过了,一喊豆豆次第放着食盘,外面的传菜的接过手,直上餐厅了。

“注意啊,群芳群芳,尝的就是芳之味,而不是香油、鸡精、味精之味……我之所以选择花馔,就是因为花馔最能体现食材色、香、味,所谓色香味,是天然之色、自然之香、可口之味,而不是调料的色、配料的香和刻意烹出来的味,法其自然是一切法之根源,厨艺也是,自然的就是最美最可口的……”

第一拨凉菜初上,简凡缓缓地坐下来,又开始了准备工作,七八人小盆里已经摆了琳琅满目一堆豆腐刻的花,饱满显得有点肥嘟嘟花瓣,差不多是是能保持刀意不断的最大限度了。一干手下不敢打扰,按部就班地开始热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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