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1129)

这位微微发胖的牛海军和留着长发的马棚初进乌龙班还稍有担心,生怕被排斥,不过进来三个月就有了掌勺的机会,心里自是对于乌龙这个名义师傅感激得紧,更多想得是技成艺满,坐到月薪七八千让人羡慕的位置,不过干得久越觉得差得太远,俩个人都是北方厨师专修学校出来的,惯于作得大菜也是星级饭店拿得出手的,这不,蹭蹭嚓嚓锅瓢一响,轻车熟路地两道茉莉鲍鱼、牡丹鱿鱼做就了,鲜亮的鱿鱼卷、晶莹的鲍汁,和着茉莉和牡丹的香味,马棚学了不少时候了,这雕花也熟练,早把放好的雕花轻轻往盘边一捻,直看着师傅,轻声问着:“师傅……”

大槐的手也不慢,胭脂绣球、夜香鸡片也同时端上了案子。

简凡抬眼看着,鲍鱼和鱿鱼片没多看,倒对菊花做就的胭脂绣球多看了两眼,说白了也不难,是菊花瓣和的肉松卷子炸丸,隔着两三米能闻到香气,酱香和味香没有压住花香,引得简凡稍稍点点头。

不过接下的动作是把牡丹鱿鱼里的雕花捻着一扔说了句:“太小气了,再大点……豆豆。”

一喊豆豆基本就是扔萝卜,霎时一个个大浑圆的萝卜递了上来,众人眼里师傅今天有点怪,连玩笑也不开了,萝卜在手的时候思忖了稍倾,连雕刀放下了,蹭声抽得那把净重六斤七两八钱的大刀“嚓…嚓…嚓…”几道划痕,跟着是双手绕圈,不知道是刀在转还是萝卜在转悠,只见得菜屑纷纷,几下功夫大刀一斫,花影直落花酱汁锅里,跟着一捞轻轻一放,蘸满淡酱的雕花顿成了浅红色,红得发艳、红得诱人,比扔掉那个胡萝卜雕花自是大气了若干倍,一挥手上菜,那豆豆两眼发亮,这一把厨刀雕花的功夫还是头一回见。

几个小厨对于简凡有一种敬畏,一则是技艺太过诡异,很多是闻所未闻,二则是黑蛋了解一些过去,私下里曾经说过这位小师傅以前当警察杀过人,现在桂园这俩帮厨都有点怀疑这刀法是不是杀人练出来的。

菜传走了,看着帮厨马棚有点悻然,简凡继续着手里的活点评着:“菜之色香味之后,就是意形养,马棚啊,你的欠缺在形上,形不要单纯理解为菜的品相……其实是个什么样的品相,这个形应该在你的心里,心里有形则眼到、手到,而不必拘泥你手中是什么样的工具……至于养呢,以前我单纯地理解为营养之养,后来我才知道这是错的。”

厨房里的点滴都是功夫,都是技艺,有时候老师傅的几句话会让新入门者受益匪浅,甚至于有突破瓶颈、醍醐灌顶的奇效,大槐也若有所悟,接着简凡的话问了句:“什么是‘养’。”

简凡边干边解释着:“对于食客是营养,而对于为厨者是养身、养性、养心……养身是无恶习恶僻,无不洁之虞,手、臂、头、脸要保持清洁干净,海军,像你这长头发该理就理、黑蛋,要像你抽烟这么凶,永远当不了个好厨子……还有大槐,喝酒不要过量,酒最能破坏你的味觉神经。”

说到毛病的都是大家的通病,谁也没敢反驳,边说边干着静默了片刻,椰花鱼球、黄花煀小鸡、桂花山药、玫瑰鱼条次第上了席,传菜的一走豆豆还想着刚才的话,又问了句:“师傅,养身之后是什么?”

“养性……说得就是你和黑蛋。”

简凡笑了笑,这个笑容让大槐蓦地觉得很熟悉很亲切,像第一锅老师傅,怨不得俩一对父子。豆豆知道是说上午的事,不好意思地笑笑吐吐舌头,就听着师傅道:“养性,暴燥、急燥、毛燥是为厨的大敌,黑蛋为什么现在没让你掌勺你应该知道的,就你这脾气急火了能连锅都砸了……一个好厨师的性情应该如一锅慢炖,温而和,慢工才能出了细活、好活,我们每天从汲水、洗菜、泡花准备工作比做菜的时间花得长十倍不止,这也是一个养性的过程,把所有细节做好了,一切也就自然而然都做好了。”

在厨房没有专业教育的时间,只有靠着多听、多看、多学才会让自己的厨艺渐长,两年这几位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陆续地开始掌勺之后还保持着每道菜请师傅点评的习惯,不得不服气,不管是色、香、味还是菜的品相,帮厨们自己都看得出师傅的水平要高一个档次;不过是洗碗刷盘子还是切菜配菜,师傅样样都拿得起来,谁有事请假也影响不了正常开饭就是这个原因,在众人的心里,这位师傅好像天生就是大师傅一般的牛逼。而大槐从家乡来也知道这位小东家五岁开始就迷恋厨房的事,一说之下,倒把桂园这俩搞得要惊为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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