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繁华/致命祸情(181)

布暖徒然大惊,脸上辣辣烧起来。自己也恼,是她多心了么?怎么他一提就往那上头靠?她对容与再爱再迷恋,也从未动过婚配的心思……实在是难以实现的梦,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啊!

贺兰敏之依旧笑吟吟,“今儿刑部接了个甥舅通婚的案子,议事官员分成两拨,一拨说甥舅不在五伦,当轻判。一拨说《唐律疏议》上有明文规定,近亲不得通婚。但凡私媾,以奸论处。我倒想听听冬司簿的看法,毕竟这案例与司簿还是有些关联的。”

她霍地回过身来,脸上变了颜色,“贺兰监史这话什么意思?”

第九十章惊猜

这反应的确够激烈的了!

贺兰好整以暇,“我说错了?那日看司簿同上将军道别,真真是恋恋不舍,就算是相爱的两人也不过如此吧!”

布暖从未意识的自己的感情会如此外露,一个蓝笙看破不算,怎么连贺兰敏之都知道了!她恍惚觉得大事不妙,单是洛阳的事就要大做文章,遇上这种天成的把柄,他不抓紧岂不成了傻瓜!

果然他笑得不怀好意,“你别这么看我,我贺兰也是性情中人,断不会笑话你的。”

布暖决定不予理睬,有一种脾气叫做人来疯,越是搭理他越是了不得。她转回案后拿玉石镇纸使劲在白摺上刮了几下,边提笔蘸墨边道,“奴很忙,没空应对贺兰监史那些奇怪的论调。监史若是闲得慌,就请上别处逛逛去。恕不相送!”

贺兰从案上取了她的蒲扇扇风,转过身踱到墙角,推开槛窗仰头看天边淡淡的弯月,半晌没有出声。

听不见他聒噪又觉得奇怪,她扭头看他——他的半边脸沐浴在月色里,没有邪肆的魅惑,嘴唇紧抿着,容华淡伫,反倒有种凄凉的惆怅。他实在是漂亮的人,富贵排场上活得火树银花不容逼视,谁能把现在的他和大场面上光鲜的周国公放在一起呢?或者放/荡不羁只流于表面,骨子里也许是寂寞的。她承认自己涉世未深,容易被眼睛看见的现象迷惑。可她这趟几乎可以确定,贺兰并不像外界评价的这么不堪。不为别的,就为他那张忧伤的侧脸。

“迷路的时候你会怎么办?”他回头看她,眼睛里有浓浓的霾。问完了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又接着说,“我很小的时候走丢过,在一家穷苦人家住了两晚,直到禁军找到我。我母亲告诉我,如果迷路了,索性不要走,总有人来接应我。我一直以为这话是对的,当我找不到方向就等待。可是如果来找我的人也迷路了,我该怎么办呢?”

莫名其妙的一段话,和前面谈论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她明明可以嗤之以鼻的,但不知为什么,隐约也感受得到他的苦闷。坏人不应该有一副迷茫的表情,他的轻佻是对自己的武装。准确算来她和他并不熟悉,却很奇怪的,她可以看透他似的。大概真如他所说,他们是同一类人吧!

“爱着不该爱、不能爱的人,是天底下最大的悲哀。”他勾了勾嘴角,“我说这话别人无法理解不打紧,我想你应该是懂得的,对不对?”

布暖怔了下,思忖一番方道,“为什么我就该懂得?你那些莫须有的推断硬生生加在我身上,似乎不太合理吧!”

他又转过脸去,轻轻道,“是不是莫须有你自己知道。不过说实话,你爱的人也爱着你,这点就比旁人幸运。很多人只有单方面付出,一直付出、一直付出……你知道这种痛苦么?感情从来不对等,有时候你倾尽所有为他,但却连最起码的东西都得不到。他甚至不愿意看你一眼!这种煎熬和屈rǔ啊……”

对他说的一切有切肤之感,字字句句仿佛说到她心里去。只是他说“你爱的人也爱着你”,这话让她摸不着头脑。容与何尝爱她呢,敕令颁布后的那个拥抱,十有八九是对她的不舍吧!她听rǔ娘说过,她小时候爱哭闹,舅舅难得来洛阳,一到就别想从背上摘下她。像是命中注定的,她对他有种天性使然的向往。他脾气好,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是大都护府长史,却不拿架子,还愿意背着她在院子里兜圈子。正因为这样,他对她应该不单是甥舅的感情,更有父女之情在里面。

可是自己……以前经常会重复做同样一个梦,梦里的人芝兰玉树,像神祗,可望不可即。她知道,她很早以前就爱着他。埋得深。覆上了一层土,但扫落之后,依旧是光可鉴人的。

“爱一个人并不丢脸,爱情是世上最纯洁的东西。只要找到那个人,他就是下半生最亲近的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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