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四合(61)

定宜还是小孩儿心性,听了他的话抬头,泪水氤氲里抽泣着问:“您真的给我做?不骗人?”

他慢慢勾起唇角,颔首道:“不骗人,我说话算话。”

☆、第28章

野外就两个人,月下对坐着,聊一些彼此接触不到的话题。

定宜刚开始心情不大好,鼓着腮帮子老想哭,后来十二爷排解,说他小时候的事儿,怎么不受重视,怎么挨人挤兑。就是比吧,比谁更惨,拿他的不幸给她以安慰。定宜心里也琢磨,你惨能惨得过我?我爹妈都不在了,你的爹妈虽有等于无,好歹还能常看见;你打小锦衣玉食,我六岁就尝够人间疾苦,饭吃不饱,白眼能挨饱,两下里怎么比?

不过还是很感激他,这么细心的人儿,金尊玉贵的王爷,坐在石头上安慰你,说实话的确很暖心。

定宜呢,从骨子里就不是个有犟筋的人。她知道好赖,不是说她爹犯了事,折在姓宇文的手里了,她逮着一个姓宇文的就得咬牙切齿的恨,不是的。事情的缘由她虽然不清楚,但是府里排场手笔在那儿摆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她体会得到。他爹要是一点儿不贪、一点儿不仗势,也攒不起那么大份家业。正二品的官员,年俸一百五十五两,禄米一百五十五斛,再加上养廉银子,撑破天一年七百两。七百两能买京城的大宅子?能使唤上百的奴婢仆从?所以深究不得,都捂着嘴囫囵过呢。朝廷不发难则罢,万一追查起来,有一多半儿的京官得翻船。他爹运道不好,某时某刻给推出来做了筏子,想恨,自己首先底气不足,真要一干二净受人冤枉,她可以把宇文氏恨出个窟窿来。

所以她现在是平常心,对待十二爷也好,七爷也好,爱恨都谈不上。她就是干好自己的差事,小心守好自己的秘密,等到了长白山,老老实实交代身份,因为想和哥哥在一起啊,得求两位王爷不怪罪,求他们宽待放人。

她说:“十二爷,给我补过生日那天您能帮我个忙吗?又让您帮忙怪不好意思的,可那天是我生日呐,寿星最大嘛。”

弘策仰起唇角,他忘了他也是同天生日,不过不碍的,他的事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答应也无妨。他说好,“只要不触犯刑律,我尽我所能。”

女扮男装不算犯法吧,虽说欺瞒肯定招人生气,但是法外可以开恩,王爷眼皮子一夹,这就过去了。她笑着说:“我是本分人呐,从来不干出格的事儿。”

他挑着眉毛打量她,“是吗?”

他这样的口气,让她想起上回跟着夏至偷狗的经历了,倒是有点臊得慌。好在夜里看不真切,王爷也不知道她心虚脸红。她悻悻道:“您加个‘吗’字儿干嘛呢,要说亏心事,谁能担保一辈子没干过呀,只要大节上过得去就行啦。做人别太认真,认真了多累呀,您说是不是?”

这回他认同了,“说得没错,太钻牛角尖,睁开眼睛就累心。我以前就是这样,事事要做到最好,结果废了那么大的劲,吃力不讨好。”

她仰起脸看他,“上宁古塔是苦差使,不知道要在那儿逗留多久。您说朝廷以后会不会再派您入喀尔喀?我知道那地方不好,您不喜欢那儿。”

弘策脸上浮起一层迷茫,“如果喀尔喀不再出什么纰漏,我应该可以在京城安稳度日。万一有点风吹糙动,外派便是首当其冲。”

定宜和他走得近了,才知道王侯也有那么多的烦恼。她不明白,他耳朵都糟蹋了,怎么还盯着他不放呢。她忿忿不平,“一样是太上皇的儿子,您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喀尔喀不安分又不是您调嗦的,为什么把帐算到您头上?”

因为他母亲和喀尔喀休戚相关,他母亲得势时他子凭母贵,如今失势了,罪过自然也要他一力承担。

他看他攥着拳头怒发冲冠的样儿只觉好笑,“没什么,帝王家就是这样,受不受抬举全看身后势力。兄弟们一样传承太上皇血脉,怎么分出伯仲,就看娘家根基。”

十二爷的头发松松拿珠带束着,晚风吹拂过来,鬓角几缕披拂在脸上。他拿小指勾开,轻飘飘一个动作,把定宜看傻了眼。

她嘿嘿笑两声,“您的手啊,真是好看……”

他有点意外,“什么?”

她自己也吓一跳,这是不小心说漏嘴了,他大概从来没被人这么夸过吧!她忙打哈哈遮掩:“那什么,我是说您手作养得好,不像我们这种干粗活的,往外一比划,木头疙瘩似的。”

他垂下眼来,把手伸直了自己打量,并不觉得有哪里称得上好看。定宜一瞧就撑不住了,心痒难搔,赶紧别过脸去,看了看天色,喃喃道:“没察觉呐,时候已经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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