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宫词(54)

如意带着泪痕扑过来,“郡主,如意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战争更轰动的吗?

有我熟悉的乐曲传了过来,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凄凉婉转。也不知道在这深宫中,还有谁也喜欢这首《长清调》,技法娴熟,弹得出神入化。

是谁?也是迷茫渴望解脱的人?

如意说:“郡主,你知道吗?这首《长清调》,是出自北朝的。”

我们站在夜风中,听着旋律缠缠绵绵,如歌如泣。

三日后,段康恒来向我辞行。他终于得到机会建功立业,上战场杀敌。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充满自信,笑容是那么俊朗,语调是那么轻快,只让我萌生浓浓不舍之意。

临走,他摘下了一朵艳丽的芙蓉花,轻别在我发间,退一步,笑道:“郡主却是人比花娇。”

我勉强笑:“也得有懂欣赏之人。”

他握住了我的手,手掌温暖厚实,更衬得我的手冰凉。

再亲密也不过如此了。我们两人并未有婚约在身,这样见面其实已经与礼法不合。

他走得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可再不舍,他还是走了。只说了一句:“要等我回来。”

我坐不系舟上看开败的荷花,睿儿走到我身后。他问:“姐姐在想谁?”

“我谁也没想。”我说。

“姐姐,”睿儿说,“别等他,他不会回来了。”

等?我在等他吗?

那么多适龄男子,段康恒是最为适合我的。他能为我遮风挡雨,这点我相信他。

说到爱。我爱他吗?我会爱他吗?

不由无奈地笑了。

我将睿儿拉过来,仔细看他,“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的!”睿儿还是这句话。

他的表情是那么认真严肃,努力想要我相信他的话。他不知道,我并不在乎段康恒是否会实现他的承诺。人生过客那么多,也许我也只是他的过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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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十四章

战火绵延数百里。

我大陈国和北朝的纠纷长久,戏噱说,已成传统。

我朝建国时,北朝不过只是个小小部落联盟,上书求诚,还送来了公主,太宗封了藩王,蛮族和汉人一直相安无事。陈真帝时期,北朝开始在边界滋扰生事,拒不进贡,拖迟税禄,又联合西土的游牧族,以三百骑兵大败朝廷两千精兵。那之后,北朝气焰日益嚣张,自立为帝。真帝二十一年,上派骠骑将军陈显出征北朝,打斗近一年,战斗上百,终于在衍水退北朝,立方州,衍水就此命名为陈水,划分两地。

之所以从此守而不攻的原因,也是因为陈水以北的地形。自方州起,地势坦荡,一片茫茫糙原,即使有河,同陈水比起来也算小沟,如此水陆不通,自然不是兵家必争之地。如开战,也必定是骑兵为主,不说北朝士兵本就是马上民族,人马皆剽悍精装,光是糙原千篇一律的地形和风暴就已经够让陈兵头痛。北朝后来又专心内政。而大陈朝皇子争储,一番动荡,权利更替,战争一事就此给搁了下来。

前北帝在世时就一直把地图往两旁扩张,吞并西土四大部落中的两个,训练出了一支剽悍骑兵。对南,只是骚扰不断,并没有大战事。后让小儿子娶陈朝公主陈婉为媳,用的也是缓兵之计。

想他新帝明广韶如此野心勃勃一个人物,怎么会看着日益孱弱的南国而无动于衷呢。忍了一年,已经是极限,暗中加紧练兵,口号都该是一举灭陈,血洗衍水之rǔ等等。

按和议,南北两朝边疆贸易往来,统一关税。明广韶登基后小幅度削减关税,暗中大肆从南采购铁器,又禁止北朝私下的马匹交易。一切都在做准备。

不久方州一带遭受水灾之苦,瘟疫肆虐,屋漏偏逢连夜雨。百姓聚在官府门口请求开仓济民,太守孙福民年纪愈大愈胆小怕事,又因粮仓里全都是军粮,不肯。于是饥饿的百姓揭竿而起,一呼百应。

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大大便宜了明广韶。帝王亲征,率二十万大军夺了方州,越过陈水,直逼简州城下。

可以想象这年轻的王是如何意气风发,青骢马上沙场秋点兵。北朝士兵纷纷在陈水沐浴,一洗疲劳,二庆失地复得,三表必胜决心。我可以想象他眼中燃烧的火眼必能燃烧达天际。

而就在这时,简州太守杨璠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谁会想到区区一个文弱书生居然也可以率领三千护城军,死守住了简州,等来了庞天元等人率领的十五万救援军。

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曲折地从太后口里弄明白了大致经过。同所有人一样,我也为杨璠的举动吃惊不已。想昔日那个花前月下,吟诗作画的俊秀才子,却居然也可以立身城墙之上,率全城百姓抵抗北朝大军,生死与共,宁死不负皇家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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