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神记(68)

“不不不不!我好不易找到她,不能再让她在我的眼皮底下溜走。我就守在这里。”他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几天几夜不曾洗澡,浑身都是马汗的味道。

“她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也许我见过她。”

“苏风沂。小个子,瘦脸,大眼睛。这店子里没住几个女人,你一定见过她。”

唐蘅搜肠刮肚地回忆了半天,摇摇头,道:“没见过。”

“你可能没注意……”

“也许……”唐蘅又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不忍,道,“难得在这里遇到亲戚。不如你先去洗个澡,我去叫老板在我房里添张c黄。你好好地睡一觉,在我屋里将就两个晚上,等有了空房再搬走,如何?”

王鹭川站起来,一脸感激之色,郑重地道:“多谢你帮我!”

他跟着唐蘅走到楼上,路过洪字号房间,见房门紧闭,忽道:“等等。”

说罢将一朵雏菊cha在门fèng上,回过头,对唐蘅笑了笑:“这是她最喜欢的花,在我们那里,满天遍野都是。”

“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她的房间?”

“她一定住在这里,”他道,“如果你和一个女人相处了很久,会对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你就不怕她看见了这朵花,马上收拾行李?”

“无论她走到哪里,我都能将她找到。——因为我们是青梅竹马。”他淡淡地解释,“我从没有逼过她做任何事,自然也不会逼她跟我回去。我唯一害怕的是……”

他忽然不说话了。

“你唯一害怕的是?”

他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良久,长长地吸了口气:“我唯一害怕的是她遇到的那个男人比我好。如果是这样,我将毫无希望。”

“嗨,别想那么多。”唐蘅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他这才发现地上有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

王鹭川放下包袱,问道:“洗澡的地方在哪里?”

“下楼左拐,记得带上钥匙。”他匆匆换了件外套,将纸条折在荷包里,“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

“我们不能出去。”

苏风沂抽出银色小斧,猫着腰,正要冲出车门,沈轻禅一把拉住了她。

“可能是路氏兄弟,骏哥有危险。”苏风沂蓄势待发,回头看了她一看。

“不止是他们两个。”沈轻禅目色微动。

一只眼瞎掉之后,她的另一只眼也跟着肿了起来,只能半睁着。

便在这刹那的眼波中,苏风沂看见了她的恐惧。

“他们一时不会杀了他,”她轻轻地道,“他们要利用他引出郭倾竹。”

“谁是他们?”

沈轻禅转过脸去,更正:“我说错了。不是‘他们’,是‘我们’,我哥哥。”

苏风沂点点头:“那么,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你要是我你会站在哪一边?”

“如果站错了会害得我丢掉一只眼睛的话,我会好好想一想。”

那是一片幽深的树林,阳光点点,从叶隙中洒入。

远处有道水流,经年的潮气弥漫空中,阳光之下,雾色澄红。

一切仿佛是透明的,一切又全都看不清楚。数不清的影子交织在一起,风动云生,变化莫测。

树林永远是伏击的最佳之处。

所有可疑的阴影与响动都可能与里面暗藏的生物混淆,习武之人的听力与判断将大受考验。

一听到箭响郭倾葵便知道情况不妙,紧接着马的脑浆就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知道路氏兄弟就隐藏在马车左面的某棵树上,正引弓待发。可惜就在飞箭袭来的瞬间,他已蹿下马背,躲到了车厢的右侧。

显然他们知道沈轻禅就在车内,投鼠忌器,只射了两箭,亦未用全力,不然早已穿顶而过,将里面的人全部射伤。

正在此时,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传来,他感到一阵昏眩。

那天夜里他中箭从树上摔下来,非但胸口有严重的内伤,还摔断了两根肋骨。经过子忻的细心医治,伤口复原得很快,却远没有达到康复的程度。他捂着胸口,将身子靠在车厢上略作休息,眯着眼睛观察四周的情势。

时至初夏,烈日当头。不知为何,却有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身后传来。

他猛地扭过头去,看见一个身体瘦削的白衣人,标枪一样立在离他十步远的糙丛中,冷冷地看着他。

白衣人的年纪大约刚到三十,却有一头亮眼的白发。目光阴森,如寒冬般凛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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