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锦(91)

她被他扼在手心里,好似置身于一个脱不开的梦境中,她昏昏沉沉地望着他,然而那目光里更是空洞苍白,只是看着他恍惚地微笑。

他骤然低头亲了下来,吻住了她苍白冰凉的嘴唇,就好象是久旱逢甘霖那般地急切和索取,他一直在等待,待这一刻,胸口好似有一只疯狂冲撞的野兽横冲直撞地想要冲出来,他紧紧地把她箍在怀里,她难受起来,呼吸困难,手指在他的脸上抓摸了一下,划出了一条细而长的血痕,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门外传来许重智的声音:“参谋长。”

高仲祺怒不可遏地回过头来,呼吸急促极了,双眸喷发的火气几乎要噬人一般,暴躁焦狂地道:“滚!”

许重智被他这样的怒气震慑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压低了声音道:“参谋长,秦兆煜回来了。”

秦兆煜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就见贺兰趴在地上,无声无息,他心中一惊,疾步奔上来把贺兰扶起来抱在怀里,叫了数声“嫂子”,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秦兆煜身后跟着的便是他连夜打电话请来的秦家陆医官,那陆医官给贺兰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语气也严重起来,道:“烧得太厉害了,先打一针。”

兆煜将贺兰的手臂抬起来,将衣袖慢慢地挽开,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来,兆煜抬着她的手臂,却把目光转向了一边,直到医生打完那一针,说“好了”,兆煜才回过头来,重新将贺兰的衣袖放下,贺兰迷糊着,喃喃地哼了两声,面颊依然是滚烫的,门外就传来朱妈惊愕的呼声,“小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兆煜回过头,望见朱妈抱着芙儿慌慌张张地走进来,望了贺兰一眼,那眼泪便如抛沙一般往下落,芙儿被裹在小被子里,睡得正香,兆煜将贺兰抱到楼梯的台阶一侧,让她靠在那里,转头对朱妈道:“朱妈,你把孩子抱过来。”

朱妈是接了兆煜的电话,连夜把芙儿带到这里来,却不知兆煜到底要做些什么,此刻看贺兰的情形,简直就是九死一生的模样,更是慌得六神无主,一面抹眼泪一面将芙儿送到了兆煜的手里,兆煜看着襁褓里的芙儿,芙儿全心全意地睡着,兆煜伸手就在芙儿的小手上狠下心来捏了一下。

孩子被惊醒,骤然看到这样陌生的场景和不太熟悉的人,哭起来简直是撕心裂肺,最是让人受不住,连朱妈都心疼地道:“二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哭泣的孩子望见了贺兰,伸出小手来胡乱地摇摆着,流着泪要她抱,哭得越来越响,哭哑了嗓子,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更是让人感觉到无限凄凉,催肝挖肺,一声一声地绞碎了人的心。

她靠在那里,忽然动了动,紧接着,一双泪珠“啪”的一声落下来。

兆煜默不作声地将大哭的芙儿往她怀里一送,哭泣的芙儿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脖子,她本能地死死抱住了她的孩子,更多的眼泪却是噼里啪啦往下掉,肝肠寸断,孩子的哭声在她耳边回荡着,足可以刺穿她钝痛的神经。

孩子,她还有这个孩子。

那时候承煜把她从乡下带回邯平去,没过多久孩子就出生了,却瘦得可怜,只有四磅多点,像一个早产儿,医生把孩子洗净,只当他是孩子的父亲,便把孩子包在小花被里给他看,他笑呵呵地逗那孩子,她躺在病c黄上,却看都不看那孩子一眼,她不看这个孩子,就不会舍不得。

秦承煜端了一碗鸡汤给她喝,她胃里堵得难受,一口也喝不下去,十分吃力地靠在c黄头,哑着声音道:“求求你,我现在动弹不了,你帮我把这个孩子送到教会的育婴堂去,我跟那里的修女说好了。”

秦承煜微笑道:“你先喝汤吧。”

他的两只手都是红红的,她疑惑地看着他,他却笑了笑,温暖和煦如阳光,“他们说生完孩子都要染红鸡蛋送人,昨晚我和根伯染了好几盆,一天就送完了,我在学校里认识的人太多了。”

她忽然推开那一碗鸡汤,甚至不管那一碗鸡汤是否淋到了他的身上,她别过头去,狠下心来咬牙道:“秦承煜,你别妄想了。”他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过了好久,他轻声道:“孩子长得真像你,特别好看。”

他又默默道:“看护说孩子体质太弱了,必须要母rǔ喂养,不然怕养不活,你又这样瘦,得多吃点东西。”她咬着嘴唇就是不吭一声,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他默默地坐在那里,目光温暖如通透的阳光,恍若誓言般坚定地道:“贺兰,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和孩子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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