浆糊沾衣(17)

  阮湖“哦”了一声,转头继续看电视。

  言魏之将画放在茶几上,道:“今天不画了。”犹豫了一下,他又问:“你爱我?”

  那头阮湖半晌不出声,言魏之吁了口气,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正平复情绪,手臂却蓦地被抓住了,阮湖靠近了些,仰脸璀璨一笑:“是又怎么着吧!”

  言魏之只觉体内的火苗顿时蹭蹭往上窜,不自觉便抬起手,拂过阮湖的发,滑到肩上将她揽入怀中,“你说,你还爱我?”

  阮湖失笑了,她心中有异常的痛快。即便相识多年,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言魏之如此小心翼翼地跟自己确认一件事。

  阮湖又仰起脸,两人离得几近,说话可以感到浓热的鼻息:“是。”她说,然后她垂下眼帘,嘻嘻笑着,伸手推了一把言魏之的胸口,意气风发地说:“改天扑倒你!”

  阮湖忘了言魏之曾经说过欲罢不能的感觉,起码这一刻她没有想起来,所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举动,彻底点燃了他。当言魏之将她发扑于沙发之上,有些慌乱有些迷惘地开始一系列不轨行径,直至最后架开她的双腿时,她的脑中迅速闪过许多画面:比如那一年,她偏着头斜靠在言魏之的肩膀,汽车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地驶向终点站。她说,到站了叫我。

  比如有一次,两人吵架,阮湖闹着要分手,摔门走了好久以后,再回去看,见言魏之桌上的文件夹全被摔在地上,一个人仰着脸,直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比如第一夜,阮湖说会很疼,言魏之吓得神经紧绷,一直狠不下心。后来阮湖说没事,进来吧,反正你会娶我,还有一辈子那么长。言魏之点头笑了,说,对,以后一定娶你。

  比如最后,当她扯着他的衣衫,眼泪一再滑落时,看见他脸上清晰并且深刻的痛。他伸出右臂,说你咬我一口,留下伤疤,一辈子都能记住。

  阮湖没有这么做,她觉得有些可笑。尚还青涩的年纪,深刻的爱情,以至于做事总带了些戏剧色彩。她不过是在他离开后,又一步一步跟着走出去,跌跌撞撞看着他即将消失的身影。然后哭叫着说自己很爱他。

  最后言魏之在夜空下跑起来,飞速地急剧地跑起来。他知道自己若然不离开,阮湖会一直跟在身后。有些女子,很潇洒也很顽固,用情至深,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

  阮湖觉得自己撞破了南墙。所以分手那夜,她看着他消失在夜空中时,蹲下身哭得撕心裂肺。而这一哭,就是半年。

  哭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在身边逗她,说,小浆糊,满脸涕泪横流的样子真不好看。

  阮湖记得有一次,言魏之到图书馆来接她回宿舍,空调吹着细碎额发飘动,眼里是吹面不寒的杨柳风。于是阮湖总说,自己哭起来,便是沾衣欲湿的杏花雨,然后她大笑着揽着言魏之的胳膊,潇洒抛下一句:“看吧,我跟我男人就是绝配呀!”

  然后这个时候,言魏之会无奈地笑:“你沾衣的哪里是杏花雨,根本就是一团脏兮兮的浆糊。”

  浆糊沾于衣上,粘稠稠拖沓不清的感觉,如怎么也好不了的痛。阮湖只觉刚分后那半年,自己像一个活体小喷泉,每天都有一段时间,倒在床上,眼泪就往外冒。她后来十足鄙视了自己一番。

  往事如潮,伴着言魏之在身下快速且有节奏的律动,一波一波地涌来。阮湖如堕云间,却忽然失了主意。男子依旧帅气且清俊的脸庞上,因着快感而露出迷惘地神色。阮湖抬手抚去,却怎样也拨不开破镜重圆后,心中蓦然生出的慌乱。

  她有自信且勇敢的资本,有许多女子不及的坚强和洒脱,然而这一刻,置身于汹涌的往事与情潮只见,自己蓦地失了主意。

  Chapter 15

  言魏之很意外,当翌日清晨,阮湖在他怀中醒来时,并未对他施以拳脚,而是愣了半刻,镇定地坐起身,拿过他宽大的白衬衣穿上后,用手捋了捋头发,对他说:“我去叫早餐。”

  言魏之注视着衬衫里若隐若现的蝴蝶骨,不由吞了口水,撑起身来,从身后抱住她:“阮湖……”

  声音清润又有些含糊,阮湖头皮发麻,睁开怀抱对他怒目而视:“别跟我说你还想要!”

  言帅哥怔了一下,笑起来:“你睡着,我去叫早餐。”

  客厅里有菜单,言魏之记得阮湖不爱吃太油腻的东西。他手指划过菜单时,看到一个名目愣了半晌,道:“浆糊,豆浆油条吃么?”

  那头静了半刻,才传来阮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喝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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