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夜轶事(11)

作者:兀小木 阅读记录

又过了三个月,糜竺与一队送葬的人来了我的茅屋,糜竺的亲人过世了,他很伤心,我作为天葬师随行,又去了楚布寺,糜竺很伤心,常常深夜跪于大殿,一跪便是一夜,小沙弥前去开解,糜竺称母亲生前一心向佛,我长跪佛前,但愿母亲可以轮回一个平安喜乐的人家。

小沙弥不再阻拦,只是每一日的深夜也会在大殿外默默看着大殿里跪着的人。小沙弥忽然想起了玄坛法师死前的那句话,实相者则是非相,他终究修为不够,终究不能看透空色。

又是一日,我随山民前来天葬,不知为何,山民们都在议论玄坛大师与一位天葬师交往过密,就像今日戒律院的掌事大师和糜竺一样,渐渐地,寺里的僧人也在这样议论,楚布寺现在的主持斥责了传播流言蜚语的僧人,力证小沙弥的清白。

糜竺还是如常去戒律院与小沙弥谈论佛法,去大殿听僧人讲经,只是鲜少看见小沙弥与糜竺见面。流言渐弱,糜竺自上次离开后,也没在来过楚布寺。

糜竺来了我的茅屋,他说:“玄坛法师与旺卡。。。。。。。”

我:“佛法普度众生,红尘亦是众生。佛门与红尘只是一道门而已。”

糜竺离开。

我又随送葬的队伍上山,又一次偶然见到小沙弥,把说给糜竺的话们也说给了他。

那年,小沙弥自请辞去戒律院掌事,迁到寺中后院偏僻的禅房中,深居简出。那年入冬,山下的山民丢了尸骸,糜竺失踪了。

楚布寺因冬季干燥,后院的禅房失火了,正是小沙弥的房间,沙弥的尸骸被烧焦,按照当地习俗,举行天葬,是我为他主持天葬,那天夜里我又站在了天葬崖边,手轻轻抚摸着脖子上戴着的黑色佛珠。

夜吴,你说那是不是你在人间的转世。

若是,我则负了你。你告诉我呀,夜吴。

夜吴,时间很久了,我很怕,你会不会忘记我。

☆、玄坛法师

香山有座楚布寺,我在那里长大,主持为我取法号玄坛。楚布寺原本在深山,很是隐蔽,主持有一次救下了山下村子里的山民,楚布寺慢慢的有很多人知道,香火旺盛起来。

在我二十岁那年,主持归去,我做了楚布寺的主持,众僧与香客称我为法师,香山下的山民们多来楚布寺天葬,楚布寺为亡者念经,那日,我领众僧为一位逝去的老者诵经超度,

待我睁开眼时,对上了人群中一双深情的泪眼,不知是否是为亡者伤心,那夜我回到禅房,门口传来了嘈杂声,那人竟然来找我。我久久不能入眠,那双看着我的泪眼,我仿佛很熟悉,但随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空门之人不可对红尘有过分痴缠。

第二日,我去了山中最远的禅房闭关。

我数着日子,在第七日日落后,我出关,小沙弥告知我,来天葬的山民过了今晚才下山。不知为何,我竟走去了天葬台,那人坐在天葬台上,背影很落寞,仿佛很伤心。我走到他背后他竟然也没有察觉,我辩经时滔滔不绝,那一刻,我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半晌只说“死者已矣,望悼亡者节哀。”

他回身,似乎很绝望,他看我的样子,就像要看进我的灵魂,他问我是否有牵挂的人,我平生第一次说谎了,在闭关的七日,我总是牵挂着那双泪眼。

他走了,好像也带走了我二十年清修的平静。

冬日如期而至,山下的村子里有山民接连染病,我下山施药治病。山民们都不知道那个白衣人去了哪里。天降大雪,山民们劝我不要冒雪赶路,我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的走着,脚印越陷越深,风雪太大,我陷在了雪里,在梦里,我竟然看见了挂念许久的脸,他来拉我出风雪。

我在一茅屋中醒来,原来那竟不是梦,他真的就在我眼前。

我看着他,他在认真的烹着茶,他捧茶向我走来时,或许他的表情就是山民们常说的幸福。

我和他同榻而眠,我自那日的一眼,便少眠了,他也是无眠,我给他讲了九尾狐的故事,那也是主持曾给我讲过的,我曾问过主持,是不是每一只九尾狐都会遇见这样的一位少年,主持说不对,是少年终究会遇到这样一只九尾狐,为他得偿所愿,师傅圆寂那日将一墨色佛珠交于我,他说,这是随我而来的东西。

翌日清晨,我煮了粥等他醒来,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喃喃呓语,我走近了,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他似乎说的是夜吴,我的心空了,他睁眼看着我。我转头请他起来喝粥,其实我不想他看见,我眼里的泪。

我将墨色的佛珠给了他,便离开了,因便是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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