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番外(294)

  其实我未曾想到,萧崵还有这等胆量,当真敢只身上山。他看上去比从前沉稳镇定了许多,宠辱不惊,道:“臣所辖兵马已循旨在山下安营,听从陛下调遣。”

  萧衍沉吟道:“叛军和罪臣如今皆是由闽南军所看押,他们毕竟是外人,又有安防边陲之责,不宜在洛州久留。长安那边传来信,姜相所率长曲宣水驻军明日就会抵到洛州,你与端州军和姜相一起从闽南军那里把叛军接手过来。”

  萧崵点头应是。却屡屡抬头看向萧衍,犹豫了几许,还是说:“臣弟僭越,想问陛下会如何处置罪人萧晠?”

  萧衍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办好自己的差就行了,这些事不必操心。”

  我见萧崵还不退下,反倒傻头傻脑地还伫在龙案前,自以为是地低头思索了一番又要再说话。忙抬袖拂掉了屏风后的一支白釉琉璃净瓶,瓶子跌落在厚重的毡毯上,既没碎也没发出多大声响,只有一声闷生生的跌撞,足够引起他的注意罢了。

  萧崵往屏风这边看了一眼,垂敛下眉目微低头,将还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静静道:“臣弟告退。”

  萧衍颔首,他便撩起刺绣着麒麟浮云的披风转身退下。

  我从屏风后出来,见萧衍后倚着龙椅,口中喃喃自语:“如何处置,我也想知道如何处置……”

  谋反之罪,当诛九族。不管是前朝,还是眼前现成的例子,绝没有轻纵了萧晠的道理。可法外还有人情,萧晠只是没有抵住自己心中的恐惧和帝王的猜忌,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实在让人不忍心,哪怕这错事是能要命的。

  萧衍拨了拨悬在案几上的紫毫毛笔,露出些许困惑:“孝钰,你说我该怎么处置?”

  “我也不知道。”如实说。

  萧衍淡抹地笑了:“好了,你回自己的帐篷吧,将萧崵请过去喝杯茶,替我安抚安抚他。”

  我点头应下,在宫女们的拥簇下回了自己的帐篷。

  派人拦住了正欲下山的萧崵,极周到礼遇地把他请进了我的凤帐里。茶喝到第二杯,他还是没憋住,问我:“皇兄会如何处置四哥?”

  我抬头看他:“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如何处置,你能改变的了吗?”

  萧崵将茶瓯扔放回案几上,形容伤悒:“可他毕竟是我的兄长,我没有皇兄那么狠心……”

  我有些气闷地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没忍住,又移了回来,再三看他,道:“他狠不狠心跟你也没多大关系,褒贬天子功过自有御史台尽力,不需要你多言多语。你是陛下的弟弟,在这个时候应该体贴兄长遭逢叛乱心伤不已,多加宽慰,多表忠心,对于他所言,不管你认为是对是错都应不遗余力的赞成、支持。至于他的所作所为本身是对是错,跟你没有关系,也不会有人怪你。”

  萧崵也不知将我的话听进去了几分,低着头迟迟未语。

  第119章

  这间隙里有宫女进来似要禀报什么事,见萧暘在这儿有些许顾虑,踯躅着不肯说话。

  我抬头看她:“说罢。”

  “娘娘,囚帐那边传来消息,罪人萧晠自杀了。”

  萧暘犹如被沉雷击中,怔怔地自月牙弯凳上起身,不可置信地回看那宫女,“你……你说什么?”

  宫女垂眸敛袖,极为恭敬地重复了一遍:“罪人萧晠自杀身亡了。”

  萧暘抹掠去了全部的神情,眼神空洞地跌坐回凳子上,袖间的银箍正磕在案桌上,发出闷顿的声响。

  我亦有些凄怆,深吸了口气,让那宫女退下。

  萧暘凄凉地浅笑了一声,“他杀了二哥,逼死了四哥,下一个是不是就该是我了?”

  我顾虑地看了看毡帘,那里映出人影憧憧,忙示意萧暘闭嘴。却恍然忆起,去年在太极宫里似乎萧晠跟我说话时我也这样满含顾虑地去看过随侍在侧的人,那时他跟我说什么来着。

  他说,“皇兄这是待我好呢,还是连我也一起疑心了?”

  不过年余,事情竟真得演变到了这个模样。

  我看着凄怆不已的萧暘,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我自己:“不会的,只要你别做错事,别犯糊涂,陛下不会杀你,你是他的弟弟。”

  他陡然站起身,一昂头似是还想说什么,我忙瞥了眼帐帘外,色厉严肃地说:“还有,不要乱说话。不管你心里多难过,都得管住了自己,你是端王,是诸王之首,应当稳重、内敛、寡言,切勿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让别人知道,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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