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记(8)

  众臣听罢,举杯与皇帝同饮杯中酒。秦太岳亦率众臣对皇帝赞颂不已,并行朝拜大礼。朝拜结束,众臣纷纷落座,宴席便告开始。

  酒过三巡,忽听太常寺卿越众而出道,“秦国长公主敏慧仁孝,体恤臣工,堪为皇室表率,臣等感怀公主之德配天地,值此盛宴,愿恭祝公主寿运绵长福德齐天,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俯身下拜,众臣也都纷纷起身,其中有即刻随他拜倒于地的,也有左右张望一番随众跪倒的,一时之间,竟有多半数朝臣都拜服于地,对长公主行二跪六叩之大礼。

  公主安静的坐在位子上,神情恬淡,对朝臣的恭贺之举恍若未闻。我留意到陛下的手在碰触酒杯的一瞬凝滞了一下,而长公主却面露自得之色,俨然已在接受众人参拜。

  众臣行礼完毕,陛下沉声道,“卿等是以何礼参拜秦国公主?”

  太常寺卿拱手道,“臣以为秦国长公主乃陛下嫡长女,故以东宫之礼参拜之。”

  陛下凝神片刻,冷冷道,“朕尚未立储,国朝此刻并无东宫。”

  此时已有人越众而出,恭敬道,“陛下春秋正盛,然为千秋万代之基业,宜早日立储,臣等恭请陛下早日立秦国公主为太女,以正国本。”

  我细看说话之人,长身玉立挺拔俊秀,乃是大理寺少卿裴炎琦,因他曾是乾嘉三十六年的殿试三甲第三名,且多次出入内宫拜见陛下,所以我认得他。

  陛下眉间微蹙,已有一丝怒容,森然道,“立储之事,容后再议。但秦国公主此时并非储君,以东宫之礼接受卿等参拜,是为僭越。这是你授意他们如此行事的么?”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长公主而说的,陛下并没转头看她,但语气中责备之意甚为明显。

  此时众臣已听出陛下不悦,皆不再出声。长公主满脸惶惑的起身道,“儿臣,并不知道臣工们意做此举,这,并非儿臣授意,儿臣对此一无所知。”

  此时公主的眉间浮上一层焦虑担忧之情,她起身下拜,对陛下恳切道,“陛下,臣工们乃自发而做此举,大姐并不知情,请陛下明鉴。”

  陛下轻轻抚着手中的玉光杯,眼中的寒光恍若九天玄月,“她并不知情,那便是群臣的意思了,看来这僭越之罪倒委屈她了。”

  长公主此时站在原地异常尴尬,额头上已有细细的汗珠冒出。我猜想她即便再不通庶务,也明白陛下已对她有了不满和猜忌。她思索片刻,不得已只好俯身拜倒,恳切请罪。

  有片刻的沉默,皇帝并未叫起两位公主。半晌,她挥挥手,对垂头下拜的长公主道,“你今日操办宴席,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此刻整个园中异常安静,长公主闻言身子轻轻晃了一下,身旁的侍女急忙扶住了她。

  我转首望向公主,只见一层清浅的笑意徐徐漫上她的眼角。

  第八章 御前争赌最先筹(一)

  此后数日,长公主都在建福宫闭门不出。朝臣们亦知晓圣意,暂时未敢再提立储之事。

  这日,公主在翠云馆专心临着魏碑,我在一旁研着徽墨。

  秋蕊进来对公主轻声道,“听说那日宴后,长公主只私下见过秦大人,这么个风口浪尖上,她竟然还敢接见朝臣,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公主轻轻展了展澄心堂宣纸,似在回味秋蕊的话一般,“叔叔原是至亲。”

  “陛下派高掌印去探望过大殿下,并未申斥她,高掌印只说,大殿下似有不满之色。”

  公主淡淡的道,“只是有不满之色尚不够,让高谦再多留意着,务必要一击即中。”

  秋蕊道了声是,又言道,“高掌印还说,您近日也不宜有什么动作,陛下那边有什么动静他自会及时通传给您的。”

  公主轻轻的点了点头,忽然回眸看我,“你往后要和高谦那边多走动,有什么事儿立时来回我。”

  我应声道是。公主口中的高谦,是陛下的御前总管,兼内宫十二司之首的司礼监掌印,理论上说,内宫中所有的内侍宫女皆是在高掌印治下,他是除却皇室成员以外,在这偌大的皇城中成千上万个皇家奴仆的最高上司。

  之后的日子倒也平静无波。秋闱前夕,陛下命秦国公主李微朝总署内务府事务,楚国公主李徽赢总理宗人府事务,并遵祖制着二人每日于太和殿旁听政事。

  次日卯时,重华宫中的宫人已各司其职。我亦早早站立于公主内殿廊下等待她前往太和殿。

  秋蕊在内殿伺候徽赢洗漱梳头,换了上朝所穿的服制,我听到她问公主,“陛下怎么想起给那位一个内务府的差使?不是成了满宫内侍宫女头儿了么?这是明升暗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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